第104章

  天花板垂下的画纸被他胡乱扯下,床上的伸手一扫,他很快把这些画堆成两堆,室内顿时变得空旷。
  “哥哥……”
  “你先闭嘴。”冯谁抿着唇,表情冷冽。
  “我可以自己收拾。”
  “不用。”冯谁抱起一堆画,大步往外走,“以后都不用了。”
  赵知与连忙抱起另一堆跟在他身后,冯谁噔噔噔下到一楼客厅,直奔壁炉。
  “哥哥,你要做什么……”
  冯谁把怀里的画往壁炉一扔,没等赵知与说完,抢过他手里的也扔在里边,又哐哐丢了几根苹果木,点火。
  火苗倏地窜起,火舌舔舐堆积的画纸,越烧越旺,橙黄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赵知与盯着一张接一张变成灰烬的素描或油画,突然上前。
  冯谁一把架住他胳膊,把人往后推。
  “你放开我,放开我。”赵知与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挣扎变得激烈,“我会自己处理,我画了好久,好多年……”
  “知与,知与!”赵知与不断挣扎,冯谁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坐在他身上双手按着他脑袋,“你看着我,看着我!”
  赵知与收回目光,眼尾泛红地望着冯谁。
  冯谁抓住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脸侧:“感受到了吗?热的。”
  又抓着他手下移,按在胸口:“有心跳。”
  他捧着赵知与的脸,像捧着一朵娇嫩柔弱的花:“知与,不需要了,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冯谁说着,自己眼中也起了湿意,喉咙堵住了一样:“不需要画了,我就在你眼前,我……”
  他颤着嗓子,缓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些东西已经没用了,让它们见鬼去吧!我会陪着你,永远都陪着你。”
  赵知与湿漉漉地望着他,难过又茫然,冯谁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他整颗心都乱了,恨不得捧出自己所有去哄他的小少爷。
  赵知与慢慢哭了出来,他哭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眼尾殷红,睫毛漆黑,鼻尖浮上一层粉,瓷白的脸水浸浸的,只有嘴唇轻轻颤抖着:“你怎么可以那样对我,怎么可以离开我那么久,我真的,我真的……”
  赵知与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
  冯谁抱住他的脑袋,轻轻抚摸着他绸缎一样的头发,轻声哄着:“恨我也没关系,我会用后半辈子的时间向你赔罪。”
  赵知与用力搂着他,带着鼻音,委委屈屈:“也没有那么恨。”
  冯谁没忍住笑了,他捏着赵知与下巴,抬起他的脸,两人离得极尽,能看到彼此的五官的每一个细节,赵知与的一点委屈,也在冯谁放大的脸凑过来时消散殆尽。
  冯谁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有没有减少一点?”
  赵知与喉结动了动,目光痴迷地盯着冯谁的嘴唇:“一点点,不够。”
  冯谁亲在他唇上:“这样呢?”
  “……好一点点了,但还是不够。”
  “这样呢?”
  “不……不够。”
  “还不够吗?”
  赵知与翻身压住冯谁,恶狠狠地望着他:“你以前对别人这样过吗?谁教你的这些?”
  冯谁笑得开怀:“没有,没有谁教,我想要哄你,自然就会了。”
  赵知与深重喘了几下,发狠地咬住了冯谁的嘴。
  两人纠缠成一团,赵知与对冯谁的反应向来猛烈,濡湿地亲着冯谁的颈子,转眼间就扒掉了两人衣服。
  “知与……”冯谁手指插入赵知与头发,“我不会离开你。”
  赵知与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冯谁:“嗯。”
  “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知与舔了舔嘴唇,眼神着迷了一样,顺着冯谁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不会离开你,是我发现了——”冯谁摸了摸他的脸,“我是离不开你。”
  第72章
  “你跟我说,这两分到底是怎么丢的,啊?这么简单的题,一加一等于二的玩意儿,居然能连丢两分?!你脑子长来干什么用的?!装水吗?!”
  红木办公桌后坐着的父亲高大威严,一字一句仿佛千斤巨锤砸下,站在对面的小孩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最近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做什么分了神?英语也是这样,法语课也上得一塌糊涂,你妈妈当初在法国做生意,法语说得跟当地人一模一样,怎么天赋到你身上就消失了?”
  “你学学陆名,他没大你多少,要他爸妈操过一点心吗?”
  小孩低着头,地板上光影摇曳,他视线追逐其中一片叶子形状的阴影,看入了迷。
  “八岁了!已经不是小孩了!传出去我都丢人!”
  叶子的阴影凸出一条尖细长长的触角,小孩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花园靠近书房的地方有棵树,树冠繁茂碧绿,摇动的叶子像千万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还不专心!”父亲提高了声音。
  小孩猛地转回脑袋,低下头:“对不起,爸爸。”
  沉默持续,安静的书房里什么声音都没,小孩额角渗出了点汗,痒痒的,他身体动了下,却不敢抬手去擦。
  书桌后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父亲站了起来,经过他,来到通往花园的门前。
  他打开门,初夏的风带着一股花香溜了进来,父亲沉默片刻:“我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对你严——”
  父亲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
  小孩疑惑:“怎么了?爸爸。”
  过了一会儿,父亲才说:“没什么,总之,你吸取教训,学业上千万不能敷衍了事,这次就罚你抄家训一百……”
  又一声闷哼。
  父亲四下环顾,脸色涨红:“谁?!谁在那里?!”
  小孩也朝花园看去。
  枝叶繁盛的大树在风中轻轻颤动,哗啦啦的响声悦耳动听,花园里一个人都没。
  小孩眨了眨眼睛,看向父亲:“爸爸,怎么了?”
  “……”父亲脊背绷直,是真动了气,“抄你的家训!”
  父亲又找了一会儿,这才一声不吭地出了书房。
  门砰一声关上。
  小孩从书架上翻出装订成册的家训,摊开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坐在父亲刚才的位置上,开始安静地抄写。
  上午的阳光穿过树叶斜射进来,筛下一地斑驳的碎影,小孩脸上尚带着稚气,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却有了点刚才大人的模样。
  抄了一会儿,他突然停笔,侧头看向窗外的大树。
  小孩又瞧了瞧书房的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走出门,来到花园里,绕着大树走了一圈,竭力仰着脑袋,阳光晃得眼睛生疼,他只看到枝叶交织的阴影。
  “你是神仙吗?”小孩出声问。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和着远处悬崖下的海浪声。
  “是精灵吗?”小孩又问。
  树枝像挥舞手臂的巨人,小孩打了个寒颤:“是大怪物吗?”
  “噗嗤。”
  树冠深处,看不清楚的阴影中,传来一声笑。
  很轻的一声,转瞬即逝,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脖子酸疼,他揉了揉,叹了口气,往回走。
  树枝上突然倒挂下一个人。
  “啊!”
  小孩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倒挂的人朝他做了个鬼脸,粗着嗓子:“我是大怪物。”
  小孩一眨不眨地望着,连呼吸都忘记了,然后展颜笑了:“哈哈哈哈哈……”
  倒挂的人鬼脸消失,不解地看着他。
  小孩爬起来,靠近了他:“你是谁呀?”
  倒挂的人一个使力荡上了树枝,然后轻轻跳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小孩:“我是冯谁,你是谁呀?”
  这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孩,冷白的皮肤,眉眼漂亮得不像话。
  小孩被这美貌劈中,呆呆地看了冯谁好一会儿:“我是赵知与。”
  冯谁哦一声,不大感兴趣的样子,摆弄着手里的树枝。
  赵知与看了看那奇怪的树枝,树皮被削掉了,有一个分叉,分叉上绑着黑色的皮筋:“这是什么?”
  冯谁惊讶地看他一眼:“弹弓啊?你连弹弓都不认识吗?”
  赵知与摇摇头。
  冯谁露出鄙视的表情,在地上挑了个石子,放在手上抛了抛,而后小心裹在皮筋中间:“弹弓,就是可以把石子打出去的东西。”
  皮筋拉长,石子在阳光下划过一道炫目痕迹。
  吱嘎。
  一小节树枝断裂,掉落在地上。
  “哇!这么厉害!”赵知与崇拜地看着冯谁,“你刚才就是用这个打的老爷吗?”
  冯谁的动作僵住:“那是老爷?”
  赵知与羡慕地摸了摸他的弹弓,点点头:“是啊。”
  冯谁愣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地抓住赵知与衣领:“不许跟任何人说!不然我下次就用弹弓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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