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不准喜欢他。”赵知与对陆名冷冷道。
“……”陆名失笑,“太霸道了吧,我们都要死了。”
我们都要死了。
冯谁突然抓起赵知与的手,把他中指的订婚戒指捋了下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到了一边。
赵知与顺从地随他处置,看着冯谁紧绷的脸笑了起来。
车门突然被打开。
赵知与转过身,看到了赵成胤。
他的笑容一寸寸消失。
四人下了车,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昏暗,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雷鸣的巨响,似乎酝酿着一场昏天黑地的暴雨。
“二叔。”赵知与说,“你想要的人是我,放他们三个走吧。”
“阿与,说什么胡话呢?”赵成胤笑了笑,“二叔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的朋友也跟着你受苦了。”
“陆家已经知道了陆名掺和进来了,他要是有个好歹,二叔以后会很麻烦。”赵知与关上车门,“你也不想惹到陆家吧?”
“哦?”赵成胤不以为意,挑了挑眉,“那这两个呢?”
赵知与顿了一下:“我求你。”
赵成胤看着赵知与,又看向车窗后的冯谁:“你还是改不了品味,真是上不了台面。”
“母亲没有选择二叔,是因为二叔觉得选择平民出身的人做妻子,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吗?”
赵成胤看着赵知与,目光一点点冷下去:“好大侄,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二叔放了他们三个吧,我什么都听你的,心甘情愿地听。”赵知与说,“你也不用搞个替身,风险多大。”
“放虎归山风险就不大吗?我早该想到的,那两个人的儿子怎么可能平庸?”
“我不是虎。”赵知与抬起手,“二叔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赵家。”
赵知与的手搭在耳后,刹那间,车里的冯谁好像知道了他想做什么:“知与!不要!!!”
冯谁猛地冲上去,但赵成胤的手下眼疾手快拦住了他,血液在耳边发出轰隆巨响,他的心脏仿佛瞬间停跳。
赵知与一用力,拔出金属蜘蛛,泛着冷硬寒光的细长蛛丝带出淋漓鲜血,赵知与身形晃了晃,猛地栽倒在地。
滚雷靠近,巨大的声响淹没了天地,赵成胤皱眉抬头。
阴沉的天空上,几十架直升机围拢过来。
耳边喧哗起来,黑色的人影从天上降落,螺旋桨掀起庞大的气流,血腥味混合着尘土扑面而来。
冯谁被放开,所有人都在大叫乱窜,赵知与倒在地上,像被世界抛弃了的破旧玩偶。
冯谁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赵知与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温热的血流了满手,弄脏了赵知与侧脸,冯谁想给他擦干净,却越擦越脏。
赵知与的眼睫颤动,抖着嘴唇:“哥……哥,我,我……不聪……明了,还……还爱吗?”
冯谁抱着他:“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有人来了,别怕,知与,别怕……”
有人要接过赵知与,冯谁下意识地搂着人不放,又有人从身后架住他,冯谁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握着赵知与的手,没有放开。
他抬起头,视野里有一辆担架车,赵知与的父亲站在一堆医护和保镖中间,隔着混乱奔走的人流,冷冷地注视着冯谁。
冯谁愣了一下,手一松,赵知与就被人接了过去,迅速而小心地抬上担架,继而送上直升机。
制住冯谁的人松了手,他跪坐在地上,看着赵知与消失的方向。
他这才想起,自己甚至没有回答赵知与的问题,又再次抛弃了他。
第65章
冯谁已经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结束的,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家的。
生活恢复如常。
他联系不上赵知与。
他继续在酒店上班,晚上回来学习准备成人高考。
成人高考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多,学了半个月,找了几套真题做,分数远超录取线。
考试在每年十月,今年已经过了,冯谁有点茫然,又捡起了法语,甚至报了个网课,废寝忘食地练习发音、记单词语法。
老方很担心他,旁敲侧击让他歇一会儿,出去找李就他们玩:“再闷在家里,人得闷坏咯。”
“我忙着呢,你别打扰我学习。”
老方一听学习,就不敢说什么了,学习可是大事。
李就来看过他,观察了冯谁一会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被飞来一拳打得多鼻青脸肿,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自人前露面。”
冯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差,但还不至于鼻青脸肿。
他晚上总是从噩梦里惊醒,所以睡眠质量算不上好,吃饭也没味道,或者说完全吃不下,但为了不让老方担心,他还是一顿不落地吃下去。
他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有些疲惫的社畜。
冯谁每天给赵知与打电话。
是当初赵知与约他吃饭的那个手机号,但没有一次打通,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冰冷的机械音一遍遍重复,像是什么邪恶仪式上的咒语。
“je vous aime beaucoup。(我非常爱你。)”
“je veux jouer avec toi(我想和你玩耍)。”
冯谁凭着记忆,率先学会了这两个句子,做了噩梦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在黑暗中轻轻念着,十八岁赵知与的干净的少年嗓音仿佛穿越了时空,与昏暗中的低吟重合,冯谁这才发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赵知与孤独地朝他走了好多步。
而冯谁后知后觉地走向他时,他们之间早就裂开了天堑一样的鸿沟,说不清是谁的错,也许只是运气不佳,风水不好,他们偏偏在距离幸福最近的地方,偏偏在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的时候,被命运的利剑残酷地斩开。
赵知与怎么样了?
身体恢复了吗?
会不会怪他?
会不会再次失望?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会是死了吧?
死了。
冯谁想到这个可能的瞬间,遍体生凉,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具没有入土的尸体。
那一天,赵知与下车前,跟冯谁说:“等我。”
赵知与让他等他。
冯谁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选择相信赵知与,在没有回应的真空里,日复一日地等待。
只有一次,电话打通了。
“je vous aime beaucoup(我非常爱你)。”熟悉的提示音没有响起,冯谁手指敲着桌子,无意识地喃喃。
电话那边很安静,冯谁习惯了得不到回应的沉默,世界那么大,赵知与哪里也不在,他望着窗外的夜空,想起多年前少年直勾勾望着他,仗着他听不懂,性感的嗓音说着只有两人明白的暗语。
冯谁轻轻一笑:“je veux jouer avec toi(我想和你玩耍)。”
电话那边传出了声音:“哥哥。”
冯谁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屏幕上是通话界面,已经过去了十几秒钟。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像塞了硬物,他想要出声,然而声音未能顺利振动空气。
电话接通了,赵知与就在那里。
时间一秒一秒地跳过,沉默像涨潮的江水一样淹没了他,如果再不说点什么,电话大概会被挂断,美梦会骤然惊醒,赵知与又将消失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赵知与。”他终于发出声音,难听又嘶哑,带着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复杂庞大的情绪,和失了态的声嘶力竭,“赵知与!!!”
“哥哥,是我。”电话那边说。
冯谁眼神发直,仔细看了眼通话界面,又着急忙慌地举到耳边:“赵知与。”
“哥哥,我在。”赵知与说。
冯谁靠进椅背,整个人像溺水一样失去力气,他动了动嘴唇,无数的疑问接踵而至,他望着虚空,最后问:“你还好吗?”
“挺好的,身体已经康复了。”
冯谁缓缓松了口气:“现在安全了吗?赵成胤解决没有?”
“安全的,二叔已经不会伤害到我了。”赵知与说。
长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冯谁的手险些握不住手机:“为什么不联系我?”
赵知与安静了一会儿:“你还好吗?”
冯谁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仍在跳动,人还活着:“我很好。”
“听说你在准备成人高考?”
冯谁眨了眨眼睛,听谁说的?但那不重要:“是,我要去上大学,考试很简单,我一定可以通过,以后我也会是大学生,能找到体面的工作。”
赵知与似乎笑了一下:“加油。”
冯谁眼眶酸热,一股郁气盘旋在胸口,赵知与在跟他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疏离客气的寒暄,赵知与当他是什么?
“你呢?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我们现在算什么?我是你男朋友吗?还是那种特殊时期已经过去了?”一连串诘问出口,冯谁又后悔起来,赵知与受了伤,也许之前还在修养,家里还有个想要他命的亲叔叔等着收拾,他深深吸了口气,“知与,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