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第1096节
步流星指正道:“不是拼命,这是一次偷袭。如果计划成功,就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十三次赌约了。我也只需要喝一杯血酒,和她单独拼骰子比点数。用贝洛伯格给她做开颅手术。”
“可是……”杜兰张大了嘴,惊诧愕然:“你知道的,你只有百分之二十七的成功率……”
“所以要偷袭呀。”阿星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这个“夜袭先攻大成功”计划,就和他以前所有的“横冲直撞踢门再说计划”一样,他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纯真,是没有被智慧污染的愚蠢,“她肯定想不到我夜里不睡觉,这种人我最了解啦!把约定和承诺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梦里想的都是明天的赌局!”
杜兰开始挠头,感觉脑子里要长新的脑子了。
她想了很多种办法,魂威也一直在默默的出主意,比如放火烧房,比如用万灵药下毒,比如搞点爆破物来出千作弊,再不济找老骨头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撬动仲裁者的嘴。
可是哭将军讲的这个事情,好像也有可行之处——因为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哪怕比完这十三局,步流星真正来到歌莉娅面前,不也要走一轮骰子战斗,和魔鬼赌命么?
现在事情倒是简单了,只见流星脱下教堂衣帽间送来的睡衣,换回旅行服饰,马上要往门外闯,白蛇与哭将军的灵体沟通也断开了。
杜兰愣在原地,过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她被这种强烈的精神力量震慑,被所谓的“偷袭计划”震惊。
她没有跟上去,因为流星离开之前和她强调着。
“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弗拉薇娅。”
“我是个英雄!英雄是不能临阵脱逃的!杜兰!”
这小子好像从来都没长大,无论是讲出来的台词,还是那副神气活现洋洋得意的姿态,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另一边——
——衣帽间来了一位新客人。
刚过十一点,东马港工业园区的一位裁缝带着女儿来求见歌莉娅女爵。
小管家帕克翻看日程表,就有女爵新加的这么一条访问请求。
“您好!德里克先生!”
老裁缝看上去身子骨硬朗,头发胡须粗黑茂密,一对蓝眼睛炯炯有神,也是跟着歌莉娅女爵从西大陆来到大夏的第一批移民。在东马港的扈家湾做衣服,酒神教堂衣帽间用来招待客人的衣物大多都是他的作品。
他的全名叫德里克·约基奇,跟在他身后的红发女孩名叫克里斯蒂娜·唐——据裁缝本人讲,这个女儿随母亲姓。
“歌莉娅大人已经进入冥想状态,这个时间她不见客。”西里斯·帕克满脸不好意思:“本来访问要安排在明早,您夜里赶过来是所为何事呀……”
德里克先生讲起夏邦汉语,声音低沉,有种暗中窃喜的意思。
“我带了全套工具,都是压箱底的硬货,接到女爵大人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放下手边的活儿,马上赶过来了。”
帕克小子满脸疑惑:“这不是约在明早了嘛?”
“确实是约在明早了。”德里克接着应道:“可是赌约里没有讲我不能提前来,对吗?”
“确实是这样……”帕克呢喃着。
德里克亮出裁布小刀和剪子,翻开大衣,内袋挂着一列列锋利的纺布梭,量体裁衣是他的看家本领,赌斗厮杀只能算爱好,然而他所热爱的才是他的生活,这也是歌莉娅为哭将军准备的第一个对手。
老裁缝接着说。
“我的[the grand design·伟大设计]又能派上用场了,为女爵大人做事一直都是我的荣幸,能收到她的传召,我必定不辱使命。”
讲到此处,裁缝就压低声音,小声议论。
“而且赌约里也没有讲我不能趁着人家熟睡的时候割开他的喉咙,您说对么?帕克先生?”
帕克小子终于明悟:“哦!您要搞偷袭?要出千呀?”
“嘘……”德里克解释道:“这是一个惊喜,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衣帽间里人来人往,女仆们听见管家与客人的对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
步流星就坐在旁边,搂着贝洛伯格的剑囊,还没来得及取枪验弹,听见这番话,他没有时间取霰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拿火器,只是盯着那身大衣里的铁器,顺道看向德里克身后的女孩。
那姑娘脸上没有血气,脸色惨白好像一个死人,眼窝深陷下去,似乎已经失去水分,瞳孔也放大了。配上那身大红大绿的歌伶服饰,还有脖颈的皮质项圈,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诡异。
老裁缝德里克感受到异样目光,顺着窥视的方向,正好望见帕克管家身后的步流星——
——这种微妙的气氛要持续下去,他看了看帕克管家。
流星也看了看帕克管家,帕克小子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和两人前前后后逐轮逐次报以微笑。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直到老骨头从衣帽间的柜子里钻出来,它穿过墙壁,飘到帕克小子身边,倚着这位小管家的肩膀,空洞的眼睛里冒出蓝火,哪怕做不出表情,也看得出这头骷髅的脸色——
——那是一种充满了玩味戏谑的微表情。
“我要一直等下去吗?帕克?你的回合还没结束?”
第672章 act.5 quirky bones·形销骨立
[part1·寸步难行]
“你的回合结束了吗?帕克?”
老骨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管家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哭将军和德里克似乎都不打算照着规矩来,这种情况在歌莉娅大人设立的赌局契约中极为少见,是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
起初西里斯·帕克还以为步流星先生来衣帽间只是为了取走武器,会乖乖听话回房准备明天的演出,这样歌莉娅大人也能坐进赌场主人家的位置,看一场赏心悦目的决斗。
可是后来,哭将军要问起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衣食起居日常作息,帕克小子接见德里克先生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做整备,这是要刺杀歌莉娅大人。
“两位客人……”
不等帕克把话说完,干燥闷热的衣帽间里传出激烈的响板声。
老骨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当即发动[the power·力量]的神力,万事万物都慢慢静止下来,仅有步流星能够自由行动。
“你的元质丰度远超在场的所有人,这身强而有力的皮囊为你争到了先攻的机会,无名氏的哭将军——现在是你的回合,你的轮次。”老骨头双臂互抱,轻敲响板的频率好似时钟的秒针,“来吧!做出你的选择!”
阿星终于回过神来,紧紧盯住了衣帽间玄关处的德里克·约基奇。
他一言不发,只怕说出一句废话,这珍贵的行动力就要多消耗一些。把所有的心神都收回身体里,仔细观察着对手的元质结构。
眼前这位老人家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臂展却超过了一百九十二公分,两条手臂很长,保持着挺身而立毫无防备的站姿。
以他的目力来测算,与德里克的距离约有十八步左右,可以提着贝洛伯格执行冲锋劈砍的程序。
——可是这家伙真的是授血怪物吗?是必杀的敌人吗?
距离太远了,我没办法确认这一点——流星如此想着。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老骨头提醒道:“犹豫会让勇士心里的剑刃生出铁锈,会让勇敢果决的心长出肿瘤。”
尽管裁决者已经给出提醒,在这个紧要关头,流星依然犹豫了。
他撇开剑囊,拔出光明利刃,却没有寻找高点借力的打算,没有垫步冲锋的意图。这位老裁缝看上去实在太瘦弱,过于形销骨立,与血气旺盛的食人魔没有多少共同点,如果这家伙也算授血单位,恐怕主子都不愿意赏他一口饱饭吃。
而且德里克·约基奇身后还跟着一个气息虚弱,似乎奄奄一息的姑娘,要是拔剑冲锋,流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清楚德里克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孩来赴约。从他们的前后站位来分析主客关系,还有两人的容貌特征来判断——这个失魂落魄的姑娘应该是德里克的女儿。
流星不能在一个女儿面前杀死她的父亲,他做不到。
不像他明哥,雪明要是确认了德里克·约基奇的敌我属性,会把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力的女孩当做敌人的软肋,把老人和孩子一起送去功德林。
“非常精彩的开局,你持剑的警戒姿态很有中古时代骑士的优雅风范。”老骨头如此评价道:“并且……”
“老头儿,我不想和你打。”流星朝着德里克老先生喊话:“至少不是现在,让你身后那个小姑娘躲远点儿——咱们换个宽敞的地方,怎么样?”
“你试图说服这位动了杀心的战士。”老骨头的灵火双目透出戏谑的眼神:“会奏效吗?敬请见证!”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从德里克·约基奇的衣袖里落下一颗骰子——
——当它落地,就投出一个简简单单软弱无力的[2]。
流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有的谈。
在投色结果生效的那一刻,老裁缝托举小刀面露狰狞之色,脸上写着非暴力不合作。
“这家伙在讲什么胡话?!他在侮辱我?侮辱我的宝贝女儿?老骨头!轮到我的回合了!”
“什么?!”步流星满脸疑惑的看向裁决者,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投色结果不算数呢?面对流星的游说,德里克只投出两点,应该算作失败才对啊!他应该乖乖听话!
——为什么?!
“骑士大人,您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老骨头不能继续偏袒流星,只能小声提醒:“您没有喝下歌莉娅女爵的血,德里克先生应对您的游说行为时丢出对抗骰——只要它不是[1]点,不是最坏的大失败,都可以视为成功。”
“没有正式加入这场游戏,那么只能被动挨打。”
“您的游说失败了,并且德里克·约基奇先生不打算和你说废话,他趁着夜色赶来此地,就是为了取您性命。现在的他怒火中烧——轮到老裁缝的回合了!”
这一刻,流星再也不能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逐渐僵硬,周遭的一切都失去色彩——除了老骨头和德里克·约基奇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动了。
“傲狠明德的战士,就让你见识见识[the grand design·伟大设计]的神奇力量!”德里克先生做出攻击宣言:“你好像还不太理解歌莉娅大人的神力,来不及适应伟大猎王的魂威超能——不过没关系,我向你保证,在你断气之前,会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猎王?
流星依然能听见看见这静滞时空的音声画面。
从德里克·约基奇嘴里蹦出来一个新鲜又奇怪的词。
他在说什么?猎王?猫爬架女士在这里吗?五十岚千夏女士在这附近?
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老骨头打断道:“德里克·约基奇先生,您的行动力就像是沙漏里的细碎流沙,它晶莹剔透,在一点点流逝。”
“[the grand design·伟大设计]!”瘦骨嶙峋的老者嘶声大吼,从他的身体中钻出一个漆黑灵体。
它的速度太快!快到流星几乎看不清!衣帽间的灯光映照下,阿星只觉得身子一歪,脑袋立刻撞上衣帽柜台的木板,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脸蛋受了巨力拉扯,要和这木柜缝在一块!
他半个身体都变得软弱无力,似乎骨骼神经和肌肉错位打结。
重获自由之时,流星难以置信的看向持剑两臂——
——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剧痛。
身上的旅行服饰面料是化纤纺布,此时此刻他能看见这些精纺布料出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孔洞,从孔洞中钻出来小臂的皮肉,肌肉纤维带着成片成片的血,它们似乎经受了诡异灵能的诅咒,完全里外翻转,变成一根根鲜红的丝线,缠住流星的指头,紧紧缠上贝洛伯格的剑刃。
他的半张脸也跟着这种强劲的魂威灵能一起,彻底缝在柜台的木料上。下颌与左半边脸颊的胡须毛发带出一片赤红的血浆,它们好似缝纫机的矿物油,与牙床的咬肌炸出一朵鲜艳的花瓣,变成结实的茎秆,把流星的脑袋死死按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