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第1009节
“玉真没有和你一起来?”佛雕师傅捧着一块玉髓,桌上摆着小锤,手里拿捏刻刀,问起百目大王的首席弟子。
武修文立刻应道:“在干爹府上歇息,我那珠州城有温柔乡,玉真仙长可是舒服死了,就多住几日嘛!”
门外的江雪明听见这话,只觉得武修文机灵得很,这谎话随口编来,虽然有破绽,但是要去舔一点汗渍和眼泪,从信息素层面来分析,玉真确实就是舒服死了,确实就是多住了几日。
佛雕师傅骂道:“胡说八道,玉真是一心求道的人,怎会贪恋红粉骷髅?”
武修文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托我带一位迎春楼的香香姑娘来了?要孝敬百目大王嘞!佛雕师傅您可瞧好——待我去领那佳丽来。”
“哎!”佛雕师将信将疑,抬手喊住:“不麻烦,既然你有心。就往观音菩萨的莲台下取仙蜜——有几人来觐见大王?”
武修文:“一共五人。”
佛雕师警惕起来:“其余几个都是干什么的?”
武修文:“一位御医,为珠珠娘娘安胎,两个脚夫,挑担子行李。”
“没有车马?”佛雕师又问:“县官送礼物来,也忒寒碜了。”
武修文苦笑道:“您这黑风岭乱石怪山处处难行,哪里能走车马?”
佛雕师:“那两个脚夫也要仙蜜?”
“难道要我来挑担?御医和香香姑娘来挑担?”武修文反问道。
佛雕师一挥手:“罢了!不与你争辩了!你领这小石人去。”
说罢从老师傅手中送来一个面容精致,血红玉髓所雕刻的菩萨像。
“和几个司祭讲,要五瓶仙蜜,太阳一落山就服下,保你两个来回出入平安。”
武修文接走玉人,恭恭敬敬的退出房来。
见了门外的江雪明,这小老弟吓了一跳。
“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江雪明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武修文:“我可是和您讲过,这村镇里的人……”
江雪明打断道:“看见了,身上有瘟,被当成一个个小炉鼎炼还丹。”
“哎……”武修文叹了口气;“大人还是不信我?我怎会坑害大人呢?借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
江雪明:“事情办得挺利索的,这佛雕师傅什么来历?”
武修文拉着江雪明往村镇外边走,准备把赵家兄弟和香香姑娘迎进来。
“这个佛雕师呀,他是黑风岭黑风镇上的一个书生。”
“相传三百多年前,那时还没有百目大王,没有珠珠娘娘的时候,佛雕师傅就是黑风镇本地人,黑风镇也不叫黑风镇,叫禾丰镇,他有一手雕佛绝技,与佛门有缘。”
“灵光寺来了个妖僧,是赤目褐肤的异人,要他帮忙刻一座观音像,想给这个禾丰镇带菩萨来,传教嘛——这个事情大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对当地老百姓来说是灾难。”
“佛雕师那时还年轻,县试回来没有考上,恰好碰见这么个晦气僧人,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想着怎么躲避灾难,只给这僧人做了一顿粗茶淡饭,太阳还没落山,就把人家打发走了。”
“当天夜里,他就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他寻到禾丰岭去,找到一块血玉,把玉石砸开,里面就钻出来一个漂亮美女。”
“他与这小美女亲热一番,梦醒时,脊梁骨就多了一个窟窿眼,用手去摸,又麻又痒的,里面便有一颗小还丹。”
“他忍痛取出这人肉仙丹,第二日又长了一颗,长在脖颈处,他再次挖出,以为能痊愈,结果这仅仅是个开始。”
“佛雕师终于明白,这个病好不了,还丹也越长越多,是那妖僧带来的劫难,于是跟着梦里的指引去了山里,果然找到一块赤红的玉石,这石头太大太沉,他托一户农家,让一男一女服下这两颗仙丹,两人变得力大无穷,一起把石头送到镇上,送进火塘。”
“佛雕师就雕了一座观音像,从这菩萨的莲叶中渗出金灿灿黄澄澄的蜜,佛雕师喝下蜜水,又用蜜糖堵住后脊的坑洞,长生不老了。”
“这一男一女,就是现如今的百目大王和珠珠娘娘。禾丰岭也变成了黑风岭。”
武修文讲完,又低声说。
“至于那个灵光寺来的妖僧?佛雕师后来去拜访,主持方丈也说没有这般人物。”
“自此以后,黑风岭瘴气缭绕瘟疫横行,镇民再也离不开这座血玉观音了。”
在镇中有不少年老体衰的“还丹炉鼎”还开着“丹窍”,似乎是没打算封上这些伤口,江雪明恍然大悟,这些身强体壮的农户,好像都吃过家里长辈送来的还丹——这家家户户都打井取水,哪来那么好力气?原来都是借了还丹的神力呀……
第615章 九死一生
前言:
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
——曹雪芹
……
……
[part1·是这个意思?]
“郎中!”
佛雕师傅喊道。
“郎中!郎中!”
从铺面堂屋阴角里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侏儒,脸上贴着狗皮膏药,背上负着草药箩筐,一对赤脚有八根尖爪,脚心脚背肿胀发红。
这便是黑风镇上的郎中,也是佛雕师的下手杂役,平日里给百姓们配仙蜜的打工人。
在黑风镇的地盘儿,只要中了“丹鼎痛”的毒咒,就必须给血玉观音下跪,如果把珠珠娘娘和百目大王摘出去,对于周边的百姓来说,佛雕师傅和司祭们是高高在上救人水火的神仙,这侏儒郎中就是开方送药的神使,要更接地气一些。
“主子!~唤小的来所为何事呀?”郎中点头哈腰作揖应道。
佛雕师还是不放心,与这打工人说起其中缘由。
“珠珠娘娘要安胎,这是灵光佛陀嘱托过的大事——这仙元仙胎是稀世珍宝,也是皇极神鼎所需的丹材辅料。”
郎中立刻说:“小的明白。”
佛雕师接着说:“你哪里明白,你个没用的乡下土郎中,要是你能伺候好珠珠娘娘,我也不必和你讲起这个事。”
“主子,您的意思是?”郎中小心翼翼的追问。
佛雕师叹了口气,是不得已而为之。
“玉真下山之后,就找到这个武修文,起初是谈传教的事,后来或许和这小厮讲了珠珠娘娘的难处。”
“他送来一位御医,这是顶好的礼物。”
“又送来一个女人,要百目大王安分。”
“这两个脚夫看上去成色不错,一个送去观音洞,一个送去黑风寨,让弟兄们打打牙祭,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没有见到玉真,我依然不放心呀……”
所谓灵光大佛,正是犹大的一个马甲代号。
他选中的代理人光之翼,正是这位佛雕师傅。
佛雕师造了血玉观音作为图腾,黑目大王和珠珠仙女,就是散播丹毒瘟疫的黑手套。
这两个妖魔生下来的“仙胎”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怪物”,因为授血怪胎的肚子早就让癫狂蝶的虫巢给占了,正常来说这些怪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佛雕师口中的“仙元仙胎”,是皇极鼎的丹材辅料,它正是搜集黑风镇一带黎明百姓的精血英魄,浓缩而成的血肉仙丹,能召唤化身蝶的重要灵媒。
在九界,皇极鼎的名字就叫达格达之釜。
在大夏,这炉鼎便是一统天下的神器。
听佛雕师这么说,郎中就开始想办法。
“主子的意思是,这御医有问题?我这就领人去打杀他!”
佛雕师连忙喊住——
“——你个一根筋的傻屄,我要你试他的虚实,你怎么一上来就要打打杀杀?这御医若是真心实意为珠珠娘娘好!你又坏了灵光佛陀的炼丹大事,你有几个脑袋?!你有几条命呀?!”
“哦!”郎中明悟:“如何试呢?”
“我看两个脚夫步履虚浮,应该是山险路急劳累得很,今夜他们不会上山。”佛雕师傅断定道:“你就领古灵精怪,带八个庄里人。去观音菩萨那里取我法宝剥皮树来,试试这伙人的心意。”
这个“古灵”和“精怪”是佛雕师和司祭们手底下豢养的妖魔。
郎中领命,就化为一头大黑耗子钻出铺子,往山野里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从北麓背风坡钻出一头白狼,狼屁股上扒着一只狈犬。
大黑耗子跟在后边,嘴里衔着血玉观音手中的宝树。这法宝不过一尺长短,没有叶子,枝丫散开就扎进黑耗子的皮肉里,树枝便开始织皮编肉,给耗子换了一副人身,变回了郎中模样。
又看见郎中拿捏宝树的嫩枝,刺向白狼,这白狼不一会就扭动身体后足直立,变成一个银发红眼的美人儿,身上粗硬毛发尽蜕,是蛾眉横翠粉面生春,春色妖娆动人心。两点朱唇樱桃绽,一颦一笑芙蓉开。
嫩枝又刺向狈犬。一通神奇变化之后,这腿脚畸形的小狗崽直起身来,凶狠毒辣的獠牙化成两颗小虎牙,变作一个幼童模样,自顾自的拾走布包里的铜钗,扎起发髻。那小丫头的模样机灵得很,是银星照杏目,明月俏仪容。两弯柳叶吊梢眉,细腰白膀送香风。
这剥皮树便是佛雕师傅六样法宝其一,可以织皮换血劈骨削肉。哪怕是丑恶妖魔,也有神奇幻化。
这狼狈兄弟受了法宝的恩赐,变为美女就跪伏在地,先是感谢佛雕师傅赏赐人身的恩典,对着郎中这位代理人三跪九叩,后来从布包里拿走衣服,就变成两个体体面面的富家小姐——姐姐是古灵,妹妹是精怪。
“小恩公。”妹妹精怪先开口,眸子里有得意眼色:“您又来使唤我兄弟,这般变化?是要下山去捉些野味(成群的商队)来填肚?还是打些野果(落单的旅人)来解渴?”
姐姐古灵倒是稳重得多,开口喊道:“又要扮女人?肯定是捉野味,大恩公(佛雕师傅)讲过,刚硬损,柔弱强——扮了女人,这趟活计就难上加难。”
狼狈兄弟心里清楚,要是抓落单的小鱼虾,倒也不用请宝树化人形那么麻烦,只有遇上鱼龙混杂有保镖护卫的商人队伍时,它们才会变成美女,往车队里投毒,陪武夫睡觉,在人们卸下防备之后,才容易得手。
郎中没有解释,与两个妖怪说:“二位上仙且在此地等待,不要走动,我再去寻八个庄里人来,配好十个美女,把前因后果与你们细细道来。”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也快落山了。
从黑风镇里徐徐走出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到了林地里,受那剥皮宝树的鞭打刺挠,都摇身一变,成了花容月貌的美人儿。
一个个大老爷们粗声粗气的惊叫,只能发出莺莺燕燕的尖细声儿。
精怪妹妹看得开心,又一个劲的数落着庄里的汉子:“没出息!没见识!没教养!要端起手臂,扭着腰来走路咧!学我来!学我来!”
说罢这乖戾的小狗崽在前面领路,后边的镇民也跟着她走。
“好!”郎中看得欢喜,拍手叫好:“好!如此甚好!哪怕御医有圣贤禅心!断他过不了这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