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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专列 第99节

  各种动作指令和身体中的肌肉空腔穴窍都不那么柔和统一,就像是失去润滑油的机械一样,变得易伤易碎,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出拳质量,根本就无法控制身上的肌肉去发力,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受到冲击,受到的伤害会成倍增加。
  就好比平时挨了一拳,受伤的部位可能只会肿胀淤青,不过几天就能恢复,但是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受创点很可能会脱臼或骨折,还会产生脓肿或组织积液的伤害。
  他就像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眼睛里的重影似乎能看见五鬼阴司的勾魂无常在朝他招手。
  在最后一轮测试之前——
  ——医护人员给江雪明送来一杯热茶,“喝了它。还有灵能测试,很快的。”
  江雪明接走茶汤一饮而尽,令他感到诧异的是,颅内的神经损伤几乎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能听到四肢百骸中的肌肉气腔和穴窍胀紧与舒张时的嗡鸣,肩颈骨骼在复位时又一次变得柔韧自然。比睡觉时清洗颅内的废物还要清爽。
  不过一杯茶的功夫——
  ——他就好了!
  江雪明举起杯子朝着医生追问,想看看别的地方能不能搞到这种灵药:“大夫,这是什么东西……好神奇啊……我能在别的地方买到吗?要是有了它,我都不用睡觉了!”
  “呵……”医生只是轻笑,不作答,推着雪明的轮椅,将他送去灵能审查机构。
  关于灵能审查的过程——
  ——那就更加的折磨人了。
  雪明已经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被推进了一栋综合实验楼里,在一个个小隔间里待三十秒左右。
  这些小隔间里通常都有生物。
  从最基础常见的生物开始,比如各类羊膜动物,猫狗牛羊狮虎马鹿,就像是逛动物园似的。
  然后再是蛇虫鼠蚁,散发着各种奇怪味道的稀有昆虫。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隔离和防护措施,只有他和医师两个人不断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说雪明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因为这些房间太多太杂——甚至有些房间里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依然停留了三十秒。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依稀能感觉到有什么存在,似乎有生物在这间小屋子里,却看不到。也许是空气中漂浮的真菌孢子,也许是某个角落里的青苔地衣。
  直到雪明在某个屋里见到癫狂蝶——吓得他差点吼出国骂,这灵魂介质的测试环节实在过于硬核,可能一不小心医生和病人都只剩下灵魂了。
  完成整个测验之后,医师给江雪明打了小剂量的万灵药,作为抵抗维塔烙印的预防针。
  紧接着就把雪明送到观察室的客房去,叫他等结果。
  ……
  ……
  雪明满脸的震惊,从小到大他都没体验过这么强烈的生理和精神刺激,只觉得太神秘。
  如果说vip的体检环节如此变态,也难怪维克托老师天天偷偷往外跑。
  只是他还有几个事儿搞不明白。
  关于三元质——肉体和精神,他算是半懂不懂的弄清楚了。
  最后那个[灵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七哥恰巧推门进来,给江雪明准备了健身餐。
  雪明正准备开口问问[灵魂]的事儿。
  九五二七戴上一副眼镜,开始摇头晃脑,试图把镜片上的假发印花,对齐江雪明的脑袋。
  “别搞了……”雪明抿着嘴,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觉得九五二七这个大姑娘也太奇怪,“我有事问你。”
  “我没搞啊!~”七哥语气认真态度严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把镜片上的假发和意中人的脑袋重合起来:“我很认真的,哎哎哎,好!你别乱动,就这样!”
  江雪明心里一万个问号:“我剃了光头……你反应真的这么大?”
  “法海!你不懂爱!”九五二七把手里的餐盘放上推车,一脚磕去江雪明面前。
  她煞有介事地形容着:“我不该叫白青青,我就叫青青。要不要我助你修行?”
  “这话题可不兴乱说。”江雪明撸起袖子,开始干饭,“白子衿小姐姐,我就是个普通日子人——没你想的那么有趣,都是有话说话,没话就安静下来,我很正经的。”
  “所以呢?”七哥跟着雪明侧身的角度,脑袋也要跟着轮换位置,才把光头和眼里的假发给对齐。
  “所以我说,要是真的这颗光头影响到你,给你添麻烦了,我去找一顶假发。”江雪明一边往嘴里塞鸡胸肉条,一边说着:“而且真的威力那么大吗?我很不理解……”
  “你知不知道,你剃头发之前,我去野外靶场,综合测训成绩能进八分半。”小七有模有样说的和真的似的:“剃了头发之后,我看到那个圆圆的风标就想到你,想到你我的心就乱——心一乱,枪一慢,biaji一下摔在第三跑道边上,师父嘎嘎嘎嘎嘎笑了我半个小时,你相信我呀,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的屁股都还肿着呢!不信你摸摸?”
  “呵……”雪明的腮帮子鼓起来,手里捏着一颗西蓝花,回头应着:“别这样,七哥,你如果是男人,我如果是女人,我俩性别互换一下——你要我摸你屁股?这事迟早上热搜,不行的,你搞性别霸凌。”
  “哎!”九五二七一个劲的乐呵,闭着眼跑到雪明身边坐下了:“你今天话怎么一下子变得好多好多?”
  江雪明如实答道:“开心呀。”
  九五二七闭着眼,表情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江雪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现在这汉子乐呵呵的啃着西蓝花,好像和工作时判若两人。
  七哥问:“真的?”
  江雪明答:“对,我真的很开心,把阿星带回来啦,又能放假啦,事情做完有了休息时间。我又不是机器人,在办正事的时候不喜欢开玩笑而已——叶北大哥和我说过,人就像是一张弓,该紧紧该松松,怎么可能一直拉成满月呢?会断掉的!”
  七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那个“俏和尚”在啃健身餐时破的[荤戒],心中痒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了。
  “你就整天惦记叶北大哥叶北大哥……好像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没错。”江雪明吃完一个小方格里所有配餐,又开始吃第二份,做完检查他感觉非常非常饿,“大哥对我真的很好,给我活干,付我薪水,照顾我妹妹——还告诉我,不能干坏事,要好好读书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去关心别人,理解别人。”
  “啊!听上去像个很厉害的情敌!”九五二七忍住心中那股子[田伯光调戏小尼姑]的劲,越来越觉得这个雇主可爱得不讲道理。
  ——他看上去又复杂又单纯。
  工作一丝不苟收风砍人。
  吃饭乖巧可爱家政达人。
  “当然了,你对我也很好,谢谢你。”江雪明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晚饭要不我请?你喜欢吃什么菜?”
  “呃……要不还是说正事吧?”九五二七捂着心口,还没准备好怎么应这句[约会],怕一个不小心又昏厥过去:“刚才你要问啥来着?”
  江雪明把第二份健身餐吃完,就问道:“三元质里的灵魂是什么?刚才医生给我做测试,他带我去看了好多好多动物?为什么呢?”
  “说起来很复杂……非常非常复杂。得从一个非常大的命题来讲,你有时间吗?”九五二七难得正经一会
  江雪明立刻抓住了这个[正经的七哥],“那你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去拿我的体检结果,我们去找阿星,在路上的时候慢慢说?好吗?”
  七哥感觉雪明攥住自己胳膊的时候,心里那头小鹿变成了长着鹿角的擎天柱,突然就理解了雪明的泥头车美学,快被创死了。
  “可以可以……你先松开我……”
  ……
  ……
  雪明在屋里换衣服,七哥就在外面就[灵魂]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关于灵魂,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繁复琐碎的命题——与我们的大脑和基因一样,不能简单的从一对基因,或者一对神经突触来看整体,所以在检测的时候,医生会要求你接触那么多不同的生物。”
  “生命的形态经过了五亿年以上的演化,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且难以分类的系统——用混沌理论来形容它,就有点照本宣科的说车轱辘话了,我尽量用我的理解,来告诉你[灵魂]是什么。”
  “正如三元质中的其他两个东西——肉体是无时不刻存在的,它是不灭的物质,是人与万物沟通的直接媒介。”
  “精神则是依托于物质留下的信息,它时时刻刻都会变化,我们的大脑会改造大脑自身,让脑突触产生变化,学会新的技能,记下新的事件,锻炼出强健的肉身——就像水或者火焰一样,它决定我们肉体的形态。像dna,又像示波器上的脑波频谱,是人与万物沟通的次要媒介。”
  “而灵魂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我其实认为,它介于不存在和存在之间。”
  江雪明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你说前边两个我懂!后边就开始说谜语啦!七哥!直接一点!”
  “这个真的不好直说……它很绕……”九五二七形容着:“就像是我们去看书,或者听别人讲故事,很难很难产生共鸣对吗?除非那位作者的笔法惊人,说故事或者表达情感的方式,都用上了灵魂!”
  “有点道理,你接着说。”
  “音乐,美术,文字,任何能承载情感表达的媒介,或者衣食住行相关的事物,都可以留下强烈的个人符号,通常人们也会说——这道菜,这条路,这件衣服,这栋房子等等等等,都充满了创造者的灵魂。”
  “我大抵能听懂一点点。”
  “能听懂就好,我认为,灵魂作为三元质的最后一个介质。它无时不刻都在表达自我,决定一个人[活着]的状态,它既存在又不存在,像是一部照相机,把每时每刻肉身和精神创造出来的实际产物,都拍下来了——常言道,人有三种死亡,肉身的死亡,精神的死亡,灵魂的死亡。”
  七哥仰头,就看到霍恩海姆的画像。
  “肉身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生命体征和大脑电信号停止的那一刻。”
  “精神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生前留下的任何信息,不再产生任何新变化的那一刻。”
  “灵魂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本身所有的历史事迹,都被人遗忘的那一刻。”
  七哥接着解释。
  “说起来真的很复杂,语言是如此贫瘠空乏的东西,想要描述清楚这个东西,也正是我刚才说过的——必须自己去寻找。”
  江雪明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维克托老师和我说过这个事情,我们心中都有一条[必经之路],都有[必选题]——只有我们自己能找到。”
  七哥打了个响指:“没错!雇主,boss给你安排了一个非常棒的老师!”
  “说到老师……七哥,你不是想说你师父的事情吗?”江雪明又问:“能给我介绍介绍不?”
  “那就先不提了吧……我能给你唠上两三个小时,嘿嘿……”说起心里的白月光,九五二七憨实的笑出声来。
  “那你的师父真的会‘嘎嘎嘎嘎嘎’的笑吗?”江雪明有一句没有句的聊着:“你这笑法也算同门传下来的?怪吓人的就……”
  “不是……我是天赋异禀!”七哥挺不好意思的:“我师父是……面瘫。”
  “面瘫?”
  九五二七的声音都变小了:“对,神经性面瘫,她经常用两只手捏着嘴角笑,或者给自己揉脸作表情。”
  江雪明打开门:“哦……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
  没想到七哥就倚在门上,一个不留神,倒在雪明怀里。
  那个瞬间,白青青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她的灵魂在此时此刻要离体而去。
  她两眼发直,心率飙升。脑袋瓜里想着要不要唱西湖的水我的泪,但是觉得唱出来肯定巨他妈破坏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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