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砸晕死对头 第35节
陈老太眼里的柏湾是个可怜人。
柏湾和她爱人是在十几年前来的这里,村子正好有孤寡老人去世,老人生前的房子自然而然空下来,就被柏湾买了。
说是买,老人无儿无女无亲戚,钱也不能给谁,就都买成寿材墓地,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俩人在村子住了小半个月,除了隔几天出来买菜时能见到,其余时间谁也见不着他们。
当时村子的环境比现在还破,政府要用这块地修水库,但赔偿款没谈妥,原定好的迁村位置也变成山脚最偏僻的一处,村民自然不同意,三天两头跟来做思想工作的人吵。
陈老太老伴走得早,家里就她一人,有次被气出心梗险些没了,是柏湾路过送她去医院垫了钱,这才捡回条命。
一千来块的住院费在当时是笔巨款,柏湾不差这么点,但陈老太说什么都要还。隔三差五有钱了还一点,这么一来二去,都是孤苦无依的人,渐渐也有了交流。
陈老太脾气差,在村里人缘不好,就柏湾两口子爱跟她来往。柏湾的爱人是个坐轮椅的病秧子,陈老太年轻时候杀猪为生,多少能看出来那双腿是被活生生打断的。
柏湾来路不明,眉宇间又总夹着化不开的痛苦。陈老太知道她身上秘密很多,但依旧什么都没问,这份体量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发自然。
两口子不爱出门,陈老太有空就摘点自己青菜送去。陈老太孤身一人很多事儿弄不明白,柏湾也会尽可能帮忙。
他们在村里住了好几年,柏湾的爱人最开始还能偶尔出门散步骈谈,慢慢的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陈老太怕柏湾撑不住,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关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可总是往柏湾家跑,一去就待大半天。
柏湾比她想象中坚强,没寻死觅活,只是脸上再没露出过笑容。陈老太觉着这身坚强并非她性格使然,更像是对苦难的麻木和认命。可她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柏湾颓废了几天,陈老太再次去“串门”时发现她倒在地上浑身冰凉,连忙喊来医生,检查完发现是因为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熬垮了,说要好好调养,还说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或许是这个突然到访的孩子燃起柏湾最后一点对生活的向往,她开始多开窗看阳光,开始在门口的小泥巴院里种花草,开始找陈老太讨要养家畜的经验。
陈老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美的,把家里用来下蛋的老母鸡都杀了给她补身体。
孩子是在冬月里出生的,柏湾没去医院,叫了产婆来家里接生。五斤四两的小孩儿从小嗓门就大,柏湾说叫他小石头,因为贱名好养活,等他长大成人了再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
陈老太高兴得像自己得了孙子,做了月子餐送去时,柏湾却真给她跪下,问能不能把小石头养在她家。
任谁面临这个场景都会怔愣,陈老太也不例外,疑问的话语在舌尖滚了遭,还是点头答应了。
也就是这时,柏湾才跟她说了自己零星的过往。
她说她和她爱人都是做医学研究方向的,因为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才窝在这个小山村。只大概讲了些,陈老太想问具体点,柏湾就摇摇头说自作孽不可活,但她不希望小石头跟自己沾上关系,她的孩子,她只想他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于是后来的几年里,小石头的身世就变成陈老太捡来的弃婴。柏湾每天不是去寺庙礼佛就是来陈老太家陪小石头,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小石头教得聪明又灵动。
陈老太说:“也就是在几年前吧,她有天晚上突然找我,跟我说她要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拜托我照顾好小石头,还给我留了十几来万。”
陈瑾佟下意识望向这间小破屋:“那你这……”
也不像有十几万保底的房子啊。
“我年纪大了,可小石头还小,趁现在还能动就多赚点,那些钱留着以后他上大学再用。”陈老太说,“柏湾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消息也没有,她虽然没跟我讲多少,但她肯定是摊上事儿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跟小石头说过他的身世。”
“你们要真想找她,就去寺庙看看,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她以前经常待在那就是了。”
陈瑾佟轻咳两声:“寺庙……咳,已经去过了。”
“去过了?”陈老太愣了下,正好小石头冲了几杯牛奶进来,她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小石头!”
小石头还不知道咋了,比巴掌快的是他反应速度,当即往沈时然身后躲,沈时然也很配合地护住他,好声好气地朝陈老太笑笑。
“算了陈婆婆,是我硬要问他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老太冷哼一声也就作罢,赶客:“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别在我这赖着了。”
她吩咐小石头送人,走到门口,陈瑾佟又指了指小石头手表,把自己号码报给他。
“有需要打我电话。”
小石头狐疑地看向他:“你人这么好吗?”
“废话,我看着很像夜叉吗?”
“那我还是喜欢时然哥哥。”小石头说是这么说,人却很亲昵地望着他露出一排牙齿。
“小兔崽子。”陈瑾佟好笑地在他头上捶了下,“跟你没熟到这个程度吧,给我连名带姓地叫。”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奇妙,像是某些特定出现的缘分。小石头是故人之子,柏湾以前把他们当普通孩子爱护,他们现在也把柏湾的孩子当弟弟照顾。
“好啦,不准斗嘴了。”沈时然不知在哪儿买了绿豆沙,给他们一人一碗。
“你的呢?”陈瑾佟问。
沈时然从他碗里舀了勺,笑道:“这样就够了。”
他们走之前又去找了趟村长,把那块有争议的地重新立个字据,省得以后再有谁说不清。村长本不想搭理他们外乡人,但架不住陈瑾佟“好言相劝”,当天早上就写好字据去找陈老太。
陈瑾佟的车修好停在村口,烈阳高照,他打着哈欠慢悠悠沿着马路边走,沈时然就走在最外围凸起的小石道上,张开手保持平衡,走两步就得晃荡一下。
“慢点,你别掉下去了。”陈瑾佟朝下看了眼,不是很深,就嘴上说说,没管他。
沈时然闻言眼珠子转转,又往边缘走:“那你扶我一下。”
“你故意的是吧。”陈瑾佟嘴上不饶人,却架起右手让他搀扶上自己胳膊,“真掉下去有你好受的,我可不来捞你。”
对视上沈时然那双看着自己笑的眼睛,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以前在基地时候的他们,每月的放风日他也总会陪沈时然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他们彼此互相遗忘的那些年在此时被压缩成薄薄的一层,踩过滚烫的小石子路,又传到他们相触的双手中。
太阳毒辣,走几步就要出身薄汗。但他们步伐都不着急,似乎再久一点也可以。
“对了,沈时然……”
陈瑾佟话音未落,余光突然扫到身后不远处有几人正朝他们走来——是在山上追他们的那帮人!
沈时然也注意到了,指尖用力扣在陈瑾佟手腕上:“走。”
他们脚下加速,身后那帮人也跟着加速。
陈瑾佟腿还没好开不了车,眼看他们之间距离越缩越短,村口附近也停着这帮人的车,沈时然索性眼一闭心一横从陈瑾佟手里接过钥匙,迅速坐去驾驶位。
陈瑾佟烦躁地轻啧声,妈的早不伤晚不伤,这时候腿受伤。
跟那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为首的男人有些眼熟,但没等他从记忆里抓出这人的详细资料,车辆就一脚油门冲出去。
沈时然没选择原路返回,而是朝前面闹市区开。他的车技远没有他人那样温和,甚至能称得上奔放,不愧是在改装车店打工的家伙。
陈瑾佟十分默契帮他开出导航,一个丝滑转弯他半张脸直接贴在玻璃上:“甩掉他们后找地方停车,我来开。”
“你腿踩不了油门。”沈时然边留意后视镜边说。
“那也不能放任你无证驾驶。”
那伙人紧跟其后,陈瑾佟叹了口气,笑容看着苦极了,从没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玩上现实版速度与激情,但心里好像没觉得有多难接受,毕竟他的人生从遇到沈时然开始就越来越魔幻。
现在就是开到路上遇到鬼他都能在一声“卧槽”后接受。
但很显然,他们遇到了比鬼还恐怖的人。
沈时然跟着导航提示准备上高速,他很少抱怨自己运气差,可拐到交叉口看见前车旁边站着查酒驾的交警时,是真想低骂一句老天不公。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平静,陈瑾佟后悔:“当时在庙里就该跪佛前拜一拜。”
海投,那么多佛总有能听见的显灵。
这会儿换驾驶员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时然只能祈祷交警只是走个形式,随机筛选,吹完气就放行,谁家好人大中午查酒驾。
交警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洋溢着对工作的热情笑容,陈瑾佟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完蛋咯,遇上新兵了。
果然没有筛选没有排查,交警手一拦,检测仪一伸,谁也别想跑。
沈时然没吹过这个,吹了两次都亮绿灯,交警检测完没问题,正要放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内两个人看着都有些紧张心虚,交警又多问了一句。
“先生您好,请出示一下驾驶证。”
陈瑾佟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从窗户摇下来时他大脑就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到时候要怎么把沈时然捞出来。
此时此刻要是有人能告诉他转运的妙招,除了叛//国,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做得到。
【作者有话说】
牢拷
南苍树温馨提示:不要学然然无证驾驶!
◇ 第33章 牵引绳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沈时然因为无证驾驶喜提2000罚款加拘留十五天,跟着流程体检完被送去拘留所,掏干净身上东西,手机和其他杂物全都锁在小柜子里,按完手印看守员就带他领取日常用品,安排进各自房间。
不到30平米的空间要睡六个人,一直到坐在拘留所的床上,沈时然都像倒霉虫一样一言不发,丝毫没有开口的精力。
拘留所的床具质量很糙,被褥还有上个人用过的痕迹。
因为小时候在基地的经历,他对这种集体化的管理模式充满畏惧,高中那会儿因为太严重只能被迫走读。
从进来开始他心跳就一直很快,手心还在不停出汗。看守员见惯了这种场面,视线在他脸上多停了几秒,还是出声安慰。
“小伙子没事的,我们这管理很严,内部不会有那些奇怪费劲的事儿,你要是不考公不参军的话,拘留没啥太大影响。”
“不过无证驾驶这个行为不可取,关系到你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安危,有一可千万别有二了。”
他说完,检查好房间就锁门离开。
沈时然朝窗外看去,追杀他们的那帮人身份还不明朗,或许被关进拘留所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抓人。
想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拘留所的生活三点一线,劳作,整理内务,被拉去上普法课,每晚7点能看半小时电视,但放的都是法制栏目,不能换台,所以也根本没几个人认真看。
沈时然的对床是个寸头男,瘦得跟猴一样,趴在床上敲了敲铁栏杆,探头跟他说话:“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来两天了都没怎么见你讲话。”
沈时然没抬头看他:“没什么能讲的。”
“怎么会没什么能讲的嘞,你怎么进来的啊?”寸头男自来熟,没等他回答就自报家门,讪笑道,“我酒驾进来的,本本分分的时候没人查,唯一一次抱着大白天侥幸心理就被抓进来喽,我妈脸都气白了,回去肯定要被他俩双人合揍了。”
他年纪不大,语气虽是抱怨,但眼角带着笑,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爱到大的孩子。
沈时然也难得跟他搭了话:“我是因为无证驾驶。”
“卧槽?”寸头男大叫一声捂住嘴,“我胆子再大也只敢酒驾,你竟然无证驾驶,那你也是拘留15天吗?”
沈时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腕内侧的纹身上——5772,很少见有人纹身纹这种数字,不像生日也不像什么纪念日。
寸头男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腕,笑嘻嘻道:“好奇啊?你猜猜是什么?”
沈时然没头绪:“不知道。”
“是家人平安。”寸头男嘿嘿挠头,“我这人总爱多想,每次我爸妈出门玩或者干点别的,我就会担心他们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啊,一分钟没回我电话我都抓心挠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