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说得对,是幽灵的话就不可能影响现实世界。”
  她顿住了脚步。
  “……什么?”她神情迷惑地问。
  我想起在警校时遇见轿车追尾的那天,我坐在班长的摩托后座,目光却追逐着萩原和降谷。面对那样束手无策的情况,我想一定没办法了,心里无比地绝望,可是他们在高速终点却选择了全速前进,飞跃了悬空,踩着油门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得救之后,我如释重负地喘着气笑起来,抬头却发现天边那蓝粉色的晚霞和星星。
  ……偶尔踩一下油门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向公寓里的固定电话走去,脑海中回忆着咖啡店桌上那张名片上的号码,一下一下地按键,即刻之间播了出去。
  四周的空气好安静。
  电话响了三下长音,接通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的动作。
  “这里是安室透。”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我和她的耳中。
  ……原本只是放手一搏,居然成功了吗。
  我看向即将回到自己房间的女性,她就像漫画定格那样定住了。
  我把电话递给她,低声道:“对不起……可以告诉零你想见他吗?”
  她直愣愣地走过来接过电话,眼神求助似地黏着我。
  我用口型对她说「没事的。」
  “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像是不耐烦地催促着。
  挂钟的秒针啪嗒啪嗒地走着。
  终于她鼓起勇气——
  “安室侦探,我……想见你。”
  第5章
  预定的计划是将你伪装成从组织解救出的外围成员。
  挂掉名字是安室透的电话后,诸伏景光简短地这样解释,然后以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催你休息。
  “具体的作战计划留到明天再说。”
  他的语气里有着无法扭转的坚决。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也姑且感受一下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啊,”他叹了口气,“把在刚刚大哭过的女性抓来加班什么的,我不想当坏人。”
  你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皮,心虚地沉默。
  “还要打工的话,就现在赶快去睡。也稍微考虑一下明天和同事们见面要怎么办吧。”
  抵抗失败。
  也许是痛哭一场让你的体力急剧下降,虽然精神仍然无比活跃,身体却迅速陷入了深度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见了厨房传来的热油的滋滋声,和让人无法忽略的牛奶和面包的香气。
  什么啊……家里多了田螺姑娘吗。
  打开卧室的门,半透明的田螺男士正在把玉子烧从小锅盛到碗里。
  是错觉吗……总感觉,现在的他比初遇那时更加有活人的感觉了。
  你抖了一下,把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早上好。”
  诸伏景光回头向你打招呼:“热牛奶和三明治放在桌上了,玉子烧马上就来,去洗漱吃饭吧。”
  诸伏特供的三明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和波洛里的招牌是同样的口味。
  去不了波洛,在这里也要进行食物的圣地巡礼……!
  入口是绝赞的美味,温热但不软塌的硬面包搭配着爽口的青菜,生火腿的表面均匀涂抹了提鲜的味噌。
  美味程度简直可以让人流下具象的宽面条眼泪。
  “诸伏先生,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吃饭时不要说怪话。”他笑眯眯地打断了你,把挤了番茄酱的玉子烧放在你手边。
  “味道还习惯吗?”
  你用力地点头:“太久没吃过早餐了,即使是吃草也会觉得很美味!”
  他露出了微妙的不赞同感。
  “不吃早餐胃会坏掉的,就算没时间自己做的话,起码要吃一点便利店的饭团和汉堡之类的。”
  “对不起。”你光速道歉。
  话说回来……昨天甚至前一天的他有这么爱教训人吗?
  总感觉和之前的感觉不同了。
  现在的诸伏,更加坦率,也更加放松,不再是独自背负着世界的沉重的感觉了。
  转变大概是从你哭泣之后开始的。
  「如果是幽灵的话,不可能影响现实世界。」
  那句话又第一千次浮现在你脑海中。
  说完那句话的诸伏先生,立刻拨打了安室侦探的电话。
  如果你没有理解错的话……
  他是承认了自己有未完全死亡的可能性吗?
  你的眼睛亮起来,快速啃完三明治,又塞了几口玉子烧。
  “我吃完了。”你老实地报告,“那么现在可以问问题了吗?”
  诸伏景光不置可否。
  “诸伏先生,昨天为什么要给安室侦探打电话?”
  你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原因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说的那样……?”
  “嗯,我仔细思考了。”他正色道,“答案是:我无法直接否定你提出的可能性。因为按照常理,作为幽灵,我不可能做出改变世界状态的行动,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打通了安室侦探的电话。”
  “假如我没拨号出去,大概他永远也不会接到这台座机的来电,也就不可能会和你在提前约定的情况下见面。”
  “毫无疑问,事情的走向改变了。因此我想……”
  你所期许的那个可能性。
  “……如果有可能的话。”
  如果还能作为人,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世界上。
  只是尝试的话好像也不坏。
  “首先需要确认的是关于你的情报。”
  下班后,你和诸伏景光对坐在客厅。
  “除了当下的经历,即使是警察也什么也查不到,对吗?”
  他堪称轻松地识破了你欲言又止下的真相。
  “大概,也许,是这样的。”
  “那样的话只能使用这种方法了……”他低声道,思考了大约20秒,然后干脆地开口,“只能把你作为组织的相关者看待。”
  “哈?”
  “嗯,应该是唯一的办法。”诸伏景光说,“零很敏锐,在他眼皮底下伪造假资料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只能往原本就没有身份的方向考虑,这样一想果然还是组织更合适。”
  你似懂非懂:“……可是组织成员不都是打架,杀人,情报搜索什么的……?”
  他莞尔:“不需要你做这些。”
  “那么?”
  诸伏很沉着:“非自愿被组织监禁的二代,被前代号成员庇护到成年——由于意外,从前的庇护者死亡,然后遇到了苏格兰作为新的保护者。”
  “欸……诶!诸伏先生吗?”
  “因为是长期浸润在组织的二代,在苏格兰逃亡前夜提前得到消息也勉强说得通。在火力全都被我这边吸引的时候,你趁此机会脱离了组织的泥潭——这样的故事怎么样?”
  信息量……巨大。
  短短一天就想出了这么完备的计划。
  “这些都可以捏造吗?”你不确定地问。
  “即使是组织成员,能够流通的个人信息也少得可怜。你作为被我庇护的存在,在组织内没有其他能够依靠的人,是不为人知的存在,这样解释可以说得通。”他淡淡道。
  “即使是波本也不知道的存在……?”
  诸伏从喉咙里嗯了一声,“零和我在组织联系得并不多,交流情报时也几乎不汇报个人的近况。”
  “你的身份在零那里糊弄过去之后,”他露出苦笑,“剩下的才是困难的部分。”
  你隐隐有预感。
  “手枪对准心脏,怎么看都是无可辩驳的死亡结局,简直不可能有奇迹。”
  “苏格兰先生,”不知为何,你很顺利地转换了称呼,“接下来我想问的问题可能会涉及到你不想回忆的过去,或许会伤害到你,所以我先向你道歉。”
  诸伏有点惊讶:“没关系。”
  “对不起,那么我就直接了当问了:苏格兰在开枪之后……还有任何的记忆和感受吗?”
  直指核心的问句。
  “虽然很想说有,但实际上眼前立刻就变得一片漆黑,不,或者说虚无比较好。”
  “也就是说,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这样啊,”你说,“我可能会说得比较直接,但是我曾查询过枪击心脏死亡的过程……”
  他默默地看着你。
  “首先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冲击感,麻木褪去后接着的是灼烧的痛感,这个阶段会持续3-5秒,也就是说,并不是一枪毙命。”
  诸伏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但你还没有说完。
  “在整个死亡的过程中,随着呼吸,心跳的停止,听觉却是最晚消失的。”
  终于到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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