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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92节

  以她之死,给大娘娘一个更加名正言顺收拾渭宁的理由。
  “主子!”福安满面怒容,低喊一声,“福安不喜欢你这么说,主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岁晏也伸着小脑袋看他一眼,黑黢黢的幽暗月光之下,福安看不清他的表情究竟是感佩还是戏谑。
  “我知你一片忠心,所以有些事含糊着,等你主动提。”悬黎意有所指。
  福安一改方才嚣张防备的姿态,躬身站立,像在宫里时一般,却一言不发。
  无声的消极抵抗模样哪怕是在这样紧迫的时刻,悬黎也要被气笑了。
  “你可以不说,但我不能留你了,解了雾庄之困,你自回宫中复命去。”悬黎是认真的,她等了一路,可福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连个口风都不肯露。
  她放水放出了一条嘉陵江,口口声声忠于主子的人却恍若未觉。
  “主子,我——”福安冷汗爬了满背,后知后觉地发现最好说话的主子动了真怒,真的下定决心把他送回京城去了。
  福安满心都被巨大的无措和后怕攫住,舌灿莲花的人说不出一句整话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团巨大的黑影重重地砸了过来,速度快到他这习武之人都不及防备。
  福安眼中闪过杀意,直朝那团黑影而去。
  那黑影精准地跃进岁晏怀里,身上的铠甲撞得岁晏眼冒金星。
  “岁晏你也来啦!”稳重的慕予小将军像个上了发条的磨喝乐,没有半点参与了重大战役的疲惫和脆弱,弹跳出来将岁晏从车辕上扯下来比身高。
  福安紧急收了手,低着头,装作自己并不存在。
  悬黎视线并未在抱作一团的双生子身上停留,寻着慕予跑来的方向看过去,才一回头,姜青野略带委屈却求表扬的脸便映入眼帘。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整齐的鬓发也奔出了散乱的发丝,左侧脸颊上沾了点点血迹,像只漂泊多日终于找到主人的幼犬。
  明明才分开至多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悬黎,雾庄之围解了,成将军与王妃就在镇中,渭宁元气大伤。”姜青野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哪怕在夜色里也叫人看得十分清楚。
  “我们赢了。”
  姜青野想像之前那样把头枕在悬黎颈窝,可是他如今一身狼狈,不能弄脏悬黎的衣裙,生生忍住,他很庆幸此时夜深,悬黎看不见他一身狼狈也看不见他发红的眼圈。
  身后的一对双生子对着叫人没眼看的姜青野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悬黎一概听不到,她只能注意到眼前这一个人而已,拿袖子一点点给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重新露出姜青野一张俊俏的脸来。
  这句我们赢了,除却他们二人,旁人很难体会其中深意,他们赢了,那就意味着前世少将军驰援被围的事不会发生,北境不会四分五裂,姜元帅不会死,他也不会再家破人亡,而她也不必替嫁和亲。
  再也不会陷入那样的被动境地里头去,如今他们占据上风,可以出手反击,防患于未然了。
  悬黎与他额头相贴,语意缱绻,“辛苦你了。”
  姜青野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福安按捺不住将袖子挽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同姜青野拼命,而在悬黎身后的双生子,各自捂着自己的眼睛,从能夹住鸡蛋的指缝里偷偷地看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嘴角压都压不住,对视一眼,全是要拥有一个大气聪颖的小婶婶的喜悦。
  “咳!咳咳咳!”不远处响起两道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打断这一刻,默默流淌的温情不再,缱绻的情意也被咳散了。
  悬黎大大方方地退开一些,握着姜青野的手自车辕上下来,朝着声音来向站定。
  傅道隽及成将军一行才从暗中走上前来,成将军向前一步,半跪下去,“末将救驾来迟,幸而郡主无恙。”
  成将军膝盖还未完下去便被悬黎托住了双臂,“成将军哪里话,是元娘来迟了。”
  成将军被悬黎托了起来,成将军的眼锋剜过悬黎身旁的姜青野,半点不像是曾与他共事的模样,更像是与他有仇。
  姜青野浑不在意,他站在悬黎身后半步之地,无声无息地宣示二人的亲近。
  傅道隽也像是看不惯这场景一般,挤上前来劝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进城叙话吧,渭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悬黎点头,转身回了马车里,岁晏带着慕予,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姜青野面无表情地随着转身。
  成将军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心里盘算着这人要是敢往车里钻,该用怎样的力气和手段把人扯出来扔下去。
  姜青野却出人预料地坐在车辕上,堂堂的北境小将军,自然地给悬黎当车夫,好像这般作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似的。
  “算他识相!”傅道隽和成将军不约而同地想到。
  没捞着再与悬黎多说两句的渝州将军们拱卫起马车向前,只是带着杀气的视线不时落在姜青野身上。
  好像姜青野是敌方派来刺探军情却暴露身份的探子似的。
  王妃领着人,提着风灯在雾庄主街上来回踱步,朱帘来报信说,悬黎来了雾庄,那她哪儿还能坐得住。
  悬黎胆大妄为也就算了,段瑜怎么还能容着她胡来呢,姑娘家家地跑到这危险的地方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夫君呢。
  秦照山在她身后为她提灯,陪她转悠,温声宽慰:“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北境那小将军也不会让郡主有事的。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段瑛阿姊忌讳这个。
  段瑛百般心焦之中抽空看了秦照山一眼,“秦郎君先去更衣包扎吧,不必陪我候在这风口上。
  思芃有眼色地接过秦照山手里的灯笼,柔声道:“我陪王妃在此等候,秦郎君先去喝碗热汤暖暖身也好。”
  一会儿来的都是悬黎的叔伯,是毅王的袍泽兄弟,看到王妃身边陪着个男人,到底是有些不妥当。
  秦照山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坚持,暂退一旁了。
  马车刚驶进雾庄主街,段瑛便提着风灯迎了上来。见悬黎掀帘下车,她快步上前攥住悬黎的手,指尖触到微凉的衣袖,眼眶先红了:“你这孩子,怎的敢亲自来这险境?若有差池,我怎对得起你父亲?”
  悬黎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握着暖她冰凉的手指,温声安抚:“阿娘都瘦了。”
  “阿娘放心,一路上有小姜将军、福安翠幕,到了雾庄下还有傅大人和成将军在,我不会有事。”
  姜青野从车辕上跳下,自觉站到悬黎身侧,虽没说话,却对王妃颔首,无声地表示,“郡主安好”。
  段瑛瞥他一眼,虽仍有几分担心,语气却软了些:“罢了,平安就好。成将军已让人收拾了住处,还煮了热粥,先进屋暖暖身子。”
  众人跟着段瑛往内院走,廊下灯笼的光映着石板路,将人影拉得颀长。岁晏和慕予并肩走在后面,还在小声拌嘴——岁晏嫌慕予铠甲没卸就往他怀里扑,撞得他胳膊疼;慕予则嗔他小题大做,还追问他这几日在城外有没有好好吃饭。
  进了屋,炭火正旺,桌上摆着几碗冒着热气的粥。悬黎刚坐下,思芃便着人端来一盆温水:“元娘,擦擦手吧,一路辛苦。”
  悬黎笑着接过,瞥见傅道隽正和成将军低声交谈,两人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似在商议后续防备。
  姜青野找了块干净布巾,默默帮悬黎擦去袖口沾的尘土。段瑛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却没多说什么。
  她虽曾担心姜家与萧家有牵扯,也介意姜青野的武人身份,可眼下见两人默契十足,又知姜青野为护悬黎拼尽全力,便也渐渐放下了顾虑。
  第102章
  段瑛竭力安慰自己悬黎必然心中有数, 只是心里不免又将段瑜埋怨了一遍又一遍。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交给段瑜来照顾,结果段瑜把人给她照顾到战火频发的渭宁来了!
  悬黎和姜青野, 岁晏慕予, 四个人站成一排,听傅道隽与成将军交换信息,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姜门三子听得入神, 为首的姜青野更是随着二人的谈论不时皱眉, 抬手时露出了腕上的平安扣, 莹白一块玉扣,晃得王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翻涌上来。
  对段瑜的嗔怒转为对悬黎的恨铁不成钢, 出去重重摔上了门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屋内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唯有悬黎眨了眨眼睛,知母莫若女,她知道阿娘在气什么。
  门外的福安被摔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王妃行礼。
  王妃站定睨他一眼,轻嗤一声, “得了吧,段瑜的狗腿子。”
  心里有鬼的福安听到王妃这句迁怒,更是心下惴惴。
  低着头不敢反驳。
  王妃迈着步子,重重地踏着走了。
  福安拉住了要进屋的朱帘翠幕两位姐姐, 嗫嚅道:“求姐姐们指条明路,救我一救。”
  翠幕知晓内情,站在一旁高昂着头, 一言不发。
  朱帘早知道福安是个皮猴子一样的性情,也不甚在意,只当他是大惊小怪, 还是配合地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福安捡着能说的说了说。
  毫不意外地听到了翠幕的嗤笑声。
  福安心沉了下去,连翠幕姐姐都知道了!
  朱帘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福安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这目光如同针扎,刺得福安浑身难受。
  “朱帘姐姐,奴才该怎么办?”福安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
  “自然是在任何时候都只站定一头,不做那首鼠两端的软骨头。”朱帘冷冷道。
  “好姐姐,您可别臊我了。”福安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不过你放心,主子心善,不会杀你。”这句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一旁不知静静听了多久的思芃,没忍住笑出了声。
  福安看见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娘子,娘子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救救奴才?”毕竟这位娘子可是曾经企图对主子不利呢,她都能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的只是不够坦诚,她的法子他肯定能用。
  “这个嘛……”思芃卖了个关子。
  *
  垂拱殿的檐角还沾着晨露,陛下捏着密报的手却渐渐失了温度。
  素色麻纸上“长淮郡主萧悬黎,随殿前司里那位北境的小将军姜青野私出汴京”的字迹,像浸了寒雨的冰碴,顺着指缝往心口钻。
  他起初只垂着眼,指尖反复摩挲着密报边缘,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真切的轻嗤:“私出?她郡主府外有朕的暗卫,外出城门的守军要验路引,怎么就走得这样干净?”
  话音落时,指腹已将纸边揉得发皱,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沉香燃尽的轻响,衬得他的声音格外空落。
  侍立一旁的高德宝和内侍省押班“噗通”一声一齐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金砖不敢抬头。
  陛下缓缓起身,明黄色龙袍扫过御案,将案上的定窑白瓷笔洗带翻,清水混着墨汁泼在金砖上,晕开一片狼藉。
  “朕待她不好么?”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她这是在防备什么?怕朕杀了姜青野?”
  这话谁也不敢接,高德宝和押班的头埋得更低,恨不能缩进地砖里头去。
  他踱到殿门处,望着阶下空荡荡的丹墀,恍惚间想起他在毅王府时看到的情笃的小儿女,冷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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