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蜘蛛有十二条腿，缺失其中之一，还能够勉强爬行。
但不会忘记失去的那条腿。
伊妲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实在是不舍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她和酷拉皮卡约好了，酷拉皮卡在楼下等，而她自己回来收拾东西，虽然他并不赞同自己这个行为，认为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但是伊妲琳……实在不想逃跑。
她已经深刻了解到库洛洛是个疯子，不可以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她的思维与他似乎完全不能并行，因此显得格外的扭曲怪异，而酷拉皮卡加入之后，她意识到更多藏在平常事件下的特殊，这是她格格不入的最本质原因。
而伊妲琳在床上坐着的几分钟里，她想，自己确实不应该逃跑，同时也不可以把酷拉皮卡拉进来这个漩涡里，而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她又找到了第二个自己不需要离开的理由。
酷拉皮卡坐上返程的飞艇，望着下方的灯火。
是夜晚啊。
被伊妲琳拒绝的时候他想问为什么，伊妲琳说不需要询问，因为她给自己留了最后的自保能力，而她不想跑掉，现在想自己解决库洛洛这边的事情。十分感谢酷拉皮卡为她的觉醒做努力，以后一定请他喝一杯。
“我不会有事的。”伊妲琳说道：“我是不死的，对吗？”
“……”
“信任我就好了，酷拉皮卡。”
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才能让这一句话出口酷拉皮卡就乖乖地走？他不清楚，只是温差大了，玻璃上浮现一层薄薄雾气，酷拉皮卡用指尖轻轻在雾气上画了两下，勾勒出线条简单的一朵花，大抵，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朵玫瑰吧。
她依旧是，盛开了。
最后离开时，伊妲琳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她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得去未来了，酷拉皮卡。”
小杰无数次说过，伊妲琳是最温柔的，他从前不信。
因为那样的人怎么温柔呢，明明一直在命令啊，可是现在不得不这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对伊妲琳来说是一种折磨，她做梦都想让自己回去那样普通的生活，才会清空自己的记忆吧。你看看她啊，格格不入的她，活在这样一个有时限的梦里。
天空中的飞艇擦肩而过。
库洛洛眺望着家的方向，他们依旧维持着两个人有两个住所的行为模式，伊妲琳曾经和他描述过要在结婚后也保留，可是，结婚吗？已经不可能了吧。
他在凌晨两点到达了公寓，用钥匙开门之后发现家中依旧是如同从前一样，甚至没有任何人埋伏的踪迹，他慢慢踱步到伊妲琳的卧室门口，轻轻拧了拧把手，顺利推开门，房间里分毫不变，而伊妲琳正蜷缩在床上。
她竟然正在睡觉。
他们两个真是互相猜错了对方的反应。
库洛洛认为此刻已经没必要再做什么准备，甚至他的第二手安排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伊妲琳确实经常出乎他的意料，于是库洛洛甚至在她的浴室里洗了个澡，穿好睡衣才出来的。他掀开被子凑过去抱住伊妲琳，柔软的身躯在怀里散发着暖意，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汲取着人间的温暖，而伊妲琳没怎么反应，她醒了一半回头看了一下库洛洛，又自顾自地继续睡。被女朋友冷淡对待，库洛洛的选择是继续抱着，咬着她耳朵低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伊妲琳懒得睁开眼：“因为被我发现觉得对不起我，还是因为被我发现觉得自己需要找补？”
“都有。”
“哦，那你还挺诚实的。”
“伊妲，不分手行不行？”
伊妲琳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撑着床坐起来，长发扫过他面庞，留下淡淡的玫瑰洗发露的味道，她疑惑地扭身看着库洛洛：“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为什么要继续抱着我睡觉？”
库洛洛揽着她的腰，把脸埋进了她的小腹。
“因为我爱你。”
……你的爱有够好笑的，也挺扭曲的。
伊妲琳没好脾气地想，爱的本质是尊重，是诚实，而不是表演欲这么强的在这里演出。无法平等的他们真的能谈到爱吗？流星街的环境下，只有得到才是最终的结局，于是库洛洛的行为也完全是这样的，掠夺、控制，再稳妥地蚕食。像蜘蛛用蛛丝缠绕住猎物，慢慢享用。
库洛洛根本不懂真正爱。
他所谓的爱也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的渠道而已。
她寻找到床头柜最深处的笔记本，自己的字迹干脆利落记录着一段话。
「如果库洛洛找到了你，不要害怕，他不会杀了你，只要不会死什么都无所谓，对吧？我就是你，我知道你会怎么做，我还知道你可能会找人帮忙，但是与其让别人帮你，为什么不自己面对，自己强大？你也别担心自己搞砸了，我们的命不止一条，不过还是希望你还没被骗得什么都忘了。就当这是一场人生游戏，你和他的游戏不止这一场，所以去尽情地随心对待他吧，必要的话给他两巴掌，你会知道，训男人和驯狗没有任何区别。」
语气真的很不像自己。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觉得这是真的，自己应该信的。她给自己留的后手是这个的话，那就无所畏惧了。
“我要的爱不是你这样的。”
她重申了一遍：“我说过了，你要是按照你的身份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
“你才会委曲求全，一边畏惧我，一边哄我。”库洛洛从她小腹那抬起头来，黑色的双目毫无光亮，他像地狱爬来的鬼，那么瘆人，就好像这种扭曲已经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他的温文尔雅还是冷静理智都是为了隐藏其中的疯狂：“这种戏码我们已经玩过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伊妲琳深呼吸一口气，她觉得憋屈。
她确实是这种能屈能伸的。
一旦知道库洛洛蹍死自己跟蹍死蚂蚁一样，就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很多事情的。
“我们曾经很亲密。”
“多亲密？”
“你给我生了个孩子。”
伊妲琳反应过来之前这个巴掌就已经打在库洛洛脸上了，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说什么鬼话？你疯了？我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我们……我们……”而库洛洛却好像很满意这一巴掌似的，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小腹，她像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库洛洛，实际上却被牢牢把控在其中，隔着一层布料，这个吻都烫的她快疯了。
“嗯，我们什么都发生过，你只是忘记了。”
天呐，她真的是言情女主！！带球跑！啊不对，球在库洛洛那。
库洛洛爬起来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伊妲琳震惊得瞳孔地震，不是，这么大一个？十六七岁了吧？她目前这个年纪，要生这么大个的，当时恐怕都未成年吧？！
库洛洛，禽兽！
“孩子你拿着吧，不要还给我。”伊妲琳十动然拒，她没有喜当妈的慈母之心，有的全是对自己生育过的恐惧。库洛洛眨眨眼，很轻地应了一声，他的第二手准备其实就是特鲁鲁，不过没关系，这孩子再过二十年就能死了。
伊妲琳现在就是抓耳挠腮了。
感觉打架打到最后发现对面是自己弟弟不得不携手回家吃饭的那种，强行he的感觉，桌子底下踢来踢去，爹妈问一句还要笑着互相给对方夹菜，这合理吗？这不太对吧？一开始的苦大仇深哪里去了？
“不行，我要跟你分手。”
“那我们结婚。”
“你清醒一点！跟你结婚我的一生就毁了！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我的一些更好的东西，就会全部都毁在你手里！”伊妲琳咬牙切齿，库洛洛是自己唯一记下的人，自己失忆之前肯定就很清楚自己会被找上门，可能是为什么？为什么哪怕这样还是要封存记忆！她被自己完全猜透，可是她却猜不透那个自己。
库洛洛无所谓，他只是想要品尝一点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慢吞吞地活着，这种无聊的生活究竟有什么趣味才能让全人类都一模一样呢？
最主要的是，他要明月高悬独照我。
一定是因为和库洛洛太熟了，她现在只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恐惧，库洛洛对她的生活事无巨细的入侵已经太久了，一想到酷拉皮卡千里迢迢为自己而来她却让他回去了就觉得自己有病。
那种恐怖并不能让伊妲琳害怕库洛洛，这实在是太有问题了。
“我不懂，我到底为什么……”
“不懂的事情就不要想。”库洛洛把她拉回来躺着，心满意足继续抱着，怀里有人的感觉显而易见十分不错，他一开始太黏人，伊妲琳有点烦他，后面习惯了，就觉得都还好，现在也是自动就犯困了：“明天我们再聊，好吗？伊妲，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
不，其实也就几个月余额了，重新恢复记忆之后，伊妲琳可能会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