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但同时,也不知究竟是谁给她的底气, 在这个声音说完后, 又有一个相对微弱的声音小声说:不会的不会的,兰长老一定会赶来的。
她此前从未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兰珏这样看似有些不靠谱,实则很靠谱的大人,因为多数大人只能占一种表现,生活中的多数是后者,上学和上班中遇到的则很容易有前者。
因此她也想不明白, 自己对兰珏莫名其妙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总不能她其实真的认识一个跟兰珏有点相像、靠谱程度属薛定谔的神人吧?
与叶泯分头行动后恢复了点力气, 她一路飞奔,到了崔栩铭院外直接一跃而上, 翻过了院墙, 稳稳地落在了院里。
院里远不止没人这么简单,几乎称得上一片狼藉,那没有配套茶壶的茶盏摔碎了一个, 碎瓷片溅在桌边地面,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甚至有刀剑劈出的花白痕迹,像是此地发生过一场恶斗。
活脱脱的“凶案现场”,但关云铮直觉不对,似乎有些“眼见为虚”。
她找不到足以支撑这一想法的实证,并且崔栩铭不在此处, 该即刻离开去别处寻人,没准叶泯已经与人交手……
可她就是挪不开步子,仿佛有什么在强行挽留她的脚步。
这样想着,关云铮索性低头又仔细看了一遍地上的碎瓷片和划痕。
就像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季邕的记忆一样,当她想要从碎瓷片和划痕之中看出一些什么端倪之时,她竟然真的看到了点东西。只不过可能受限于她如今的修为,或是记忆持有者的境界,能看到的画面有些断断续续,不像季邕临死前的记忆那样连贯。
好在也够用。
“果然是假的。”关云铮快速“翻阅”完这段伪造痕迹的记忆,不再停留,提气凝神,如同来时一样翻出了院墙,向着记忆之中来者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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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抛开此次事件背后究竟是否为阴谋这一点不谈,叶泯觉得蔺长老等人确实很会挑选时机,再没有什么日子能比仙门大比这样的时候,有更多的修士出席了。而修士越多,可供他们炼制成丹药的“修为”就越多,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但很可惜,这一点是不能被抛开的。
因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为了实现自我的突破,就出手夺走别人的性命。
如果想要提升修为就去拿人炼丹,这世上也就没有所谓名门正派和歪门邪道的区别了——大家都这么干,估计只能用“血气炼丹”和“修为炼丹”这样的手段区别,来划分在世的修士了。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叶泯不敢深想,好在他也清楚这样的情形绝无可能成为现实,只不过是他遭遇骇人听闻之事,忍不住想得愈加悲观了些。
灵犀作为蛇类对气味十分敏锐,眼神不大好使,却能精准地感受到人在何处。
在仙门大比这样的盛会之下,门中并无多少弟子留守,或是前去帮忙或是参与比试,或是单纯地凑个热闹,总之便宜了幕后之人行事,不用怕遇上熟人不好动手,这也消除了叶泯的顾虑:因为这一路都没碰见什么人,叶泯索性将灵犀又变大了些,让它钻出袖口绕在自己整条小臂上,带领着他向崔栩铭所在的方位走。
毕竟试探过崔栩铭立场后,确认他没有嫌疑后,他也没少投喂灵犀,灵犀对他的味道也十分熟悉。
朝着目的地跑了没多久,灵犀原本搭在他腕上的小半截身子便立了起来,焦躁地吐起信子,发出令人不安的“嘶嘶”声。
以往在鹧鸪山中叶泯没少见到灵犀这副模样,因此很快明白,它这样躁动难安,是因为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不远处伫立着一座院落,规格几乎可媲美兰长老的那座,想必也是长老的住处。只是……他们竟就这样将人放在此处?难道真如谭一筠所说,蔺长老要做鲲鹏,管不了这些池鱼了?
当下顾不得深想,叶泯正打算潜行靠近,一阵阴冷的凉意忽然拂过他的鼻尖,瞬间将他后颈逼出了层叠的冷汗。
兰长老这些日子的教导涌入他的脑海:心思要活泛,身体则需多听从心的指引,面对如同“灵光一闪”般的想法时,可以试着听从。
她带着笑意的话音仿佛就在他耳边:试试而已,错了就改,要对自己有信心。
心念电转之间,他身形未动,一张符咒已脱手飞出。
缠在他手臂上的灵犀凭空暴涨了数倍,身躯展开的瞬间便扬起合抱粗的尾巴,将暗处飞来的东西甩了出去。
“呛啷”一声,刀刃落地。
叶泯脖颈上的冷汗还没完全褪去,那院落之中已走出一个人影,正是被他念叨了一路的,蔺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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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向是蔺长老的院落?”楚悯感知了片刻浮在空中的“律”,伸出手指向其中一个方向,看向一边的谭一筠。
谭一筠顺着她指的方向走:“是,看来我们的猜测成真了,他确实不打算给翠屏山留脸面。”仙门大比期间,自家长老做出这样的事,残害无辜散修和外门弟子的性命,为的竟还是提升自身的修为,翠屏山怕是会遗臭万年了。
楚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一面赶路一边平淡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崔栩铭听他的指示,并且抓的不是我和叶泯,而是其他前来参与大比的门派修士,且那些修士获救后也被抹去记忆,不曾向外界透露此事,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谭一筠正心乱如麻,闻言忍不住皱眉道:“总有发现的时候,难道其他门派的随行之人任凭弟子走失不管吗?”
“我们只知道此事一定有蔺长老参与其中,但他能力再强也不能只手遮天,必然还有他人牵涉其中,你觉得会是谁?”楚悯不答反问。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谭一筠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他们疯了吗?眼看着自己的弟子失去修为,沦为炼制丹药的材料?”
楚悯没接话。
谭一筠的脸色又从极端的愤慨变为了灰败:“也对,蔺长老还不是把崔师弟当成了材料,他们之间没什么区别。”
弟子可以再收,仙门大比这样可以将黑锅完全推给他人的机会却不多得,上了年纪后修为还能得到提升,更是求而不得的机遇,牺牲几个弟子又算什么?只需要对蔺长老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收获修为提升这样全然利己的结果,何乐而不为?
“若是真如我所猜测,确有其他门派之人参与其间,你觉得蔺长老会不会将天捅破?”楚悯又问道。
内外门平日里除了食宿能碰见之外,修习时都是见不上面的,谭一筠对蔺长老的了解也更多在私下为人,而非对修为等事的态度上,因此一时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楚悯忽然停住了脚步,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叶泯已经到了,在前院和蔺长老对峙,你师弟在院子后方。”剩下半句话被她吞了,因为她隐约感知到独属于崔栩铭的“律”忽隐忽现,微弱得像是将死之人的喘息。
谭一筠没多犹豫:“我去救师弟,你去帮叶泯。”
楚悯却没答应:“云铮很快就到,叶泯那边尚且可以坚持,我和你去救崔师弟。”
听她语气笃定,谭一筠没再坚持,实在是无暇他顾,抄起子不语朝院子的后方奔去。
炼丹兴许已经在进行之中,院子后方的守备反而比前院森严,有几个生面孔守在此处,见了楚悯和谭一筠立时拿起各自的武器:“什么人!”
靠近后院的过程中楚悯已经抱出了自己的琴,此时指尖翻飞,琴弦震颤,一支足以扰乱心神、卸下气力的曲子顿时自她手下倾泻而出。
与此同,谭一筠扇面上的阵法处流光乍现,他一扇子将靠近的人扇得连退几步:“滚!”
上前之人胸口被震得发闷,一阵气血上涌,顿时怒不可遏:“哪来的小修士……”
谭一筠手中扇子一转,扇面上的阵法顿时变换,他二话不说又是一扇子过去:“少说废话,给我让开!”
有楚悯削弱对面攻势,谭一筠本就带着极强攻击性的阵法效力又上了一层楼,这一扇子竟将靠近的几人直接掀翻出去!
几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谭一筠已经将子不语抛向空中,空出来的手迅捷无比地夺过了一人的剑,一剑钉在了那人手腕处:“我没见过你们,想必不是我派中人,此行我只为救我师弟,本不想惹是非,但若你们仍执意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