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作为一个交换生,待半年的时间总归可以。
她独自念叨着,继续向前走。这一切都是倪恪凛教给她的,在教育她做坏事这方面上,他居然是个好老师。
很拗口。但这就是她别扭的人生。
从小被抛弃,被无视,被诅咒的人生。
圣诞树之旅最后被混乱的导航打败,朱红茱没头没脑的绕了很大一圈,最后颓败的站在半山扶梯上,任由机械履带将她缓缓托起。
扶梯升至德辅道高度时,她看见了——
教堂通体雪白,在夜色中像一块被精心雕琢的玉石。维多利亚哥特式的尖顶直指夜空,每个尖顶都缀着细小的金灯,仿佛给墨色天鹅绒别上了一排金针,彩色玻璃窗被内部的灯光彻底唤醒,不是白日的深沉,而是焕发出宝石般的通透光泽。
她无知无觉的走下去,到了前方推开雕花木门,瞬间,温暖的气息裹着乳香与蜂蜡的芬芳扑面而来。
教堂内部完全是一个倒置的星空。
圣诞夜,有很多信徒来到这里,前面有挨个做弥撒的人在排队。
同时,穹顶垂下七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每一盏都由数百个水晶棱镜组成,光线在其中折射、漫射,化作万千个微小的彩虹,两侧廊柱上缠绕着新鲜的冬青与松枝,鲜红的浆果像凝固的血滴,在烛光中微微颤动。
最震撼的是祭坛。
朱红茱抿了抿嘴,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那里立着一棵高达十米的圣诞树,树上没有彩球,只悬挂着数百个手工吹制的玻璃天使。每个天使手中都捧着一支极细的白烛,烛火在空调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天使的翅膀映得近乎透明。
树顶的星星是用真正的金箔贴成,在烛光中散发着柔和而尊贵的光芒。
漂亮极了,可以说,是她在大楼以外见过最耀眼夺目的东西。
在这晃神中,朱红茱忽然看到一个貌似很眼熟的身影。
齐腰长发,挺的很直的背影,就坐在前排的中间,在人群中美的很突出。
她没看错,这个人是蒋澄焕。
印象里,她记得对方没有上大学,但,现在她为什么也在香港呢。
女生依旧是高瘦的身型,头发被打理的干净清爽,和之前的状态貌似差别不大。
朱红茱想找个隐蔽位置坐下,但是拉开椅子时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在安静的教堂里回声很大。
很多人下意识向这里看来,包括蒋澄焕,两人就在瞬间对视上。
看到自己,她立刻就抛弃队伍,加快脚步往这个方向走,朱红茱不想跟她再有直接接触,但想离开,背后又涌进来新的香客信徒。
而蒋澄焕已经走到眼前,微微睁大画着精致眼妆的双眼,“真的是你?”
朱红茱把头低下,虽然距离上次接触已经过去快一年,但还是会有下意识抗拒的反应。
“你怎么在这里?”显然,蒋澄焕拥有同样的疑惑,厌恶的上下打量朱红茱一番,“旅游?你哪来的钱。”
随后,又是连珠炮的问题,包括现状,来头等各个环节。
已经有好奇的人往这里看,朱红茱只好小声说了自己的行程。
蒋澄焕一副无语的样子,“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竞赛没人了让你这等废物上位了,还考上大学了,学费哪里来?你爸又回去在工地勤恳搬砖了吗。”
“我不清楚。”
“行,今天你看见我也算走运,女艺人可不常在公众视野里露面,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还躲躲藏藏的,我稀罕你什么吗。”
看见朱红茱一脸萎靡又迷茫的表情,蒋澄焕看着就来气,立刻就说,“我现在当模特,在港圈很红的,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乡巴佬,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土。”
女生闭起嘴,打算听完这段长吁短叹,就找借口离开,但她垂着头,一副想听又不想听的迁就模样。
蒋澄焕最烦她这副样子,永远不能大大方方的拒绝,也不像以前其他的跟班干脆的臣服,仿佛个游魂一样不上不下,站在这里像一个乌龟惹人心烦。
蒋澄焕想伸手推她一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认人欺负的软柿子,就总有想要动手的冲动。
只是刚要出手时,一个力道把她的行为制止住了。
朱红茱垂着头,耳朵里又出现骚动。她抬头,看到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蒋澄焕正被一个黑衣人从后面整个掳走。
她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周围也骚动起来,以为是发生什么动乱,但再仔细看去,发现他们的目标大概只有蒋澄焕自己。
“不准走!”被抓住的女生还在挣扎。
接着从背后,突然跑出更多黑衣人,上去把还在挣扎的蒋澄焕连人带走。
朱红茱呆住。
她的心猛地动了一下,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是熟悉的作风,是他来了?
他,已经从他父亲那里逃脱掉,然后,现在心有余力的找她报复了吗。
朱红茱忙不迭站起身,甚至没有拿好包,就跑去慌张失措的推开外侧门,可惜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幽静的灯照着安静的画像。
这里没人。
此时,她也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根本逃不出这个怪圈的问题,从一开始便是,他轻易掌握她的一切信息,只要想,便可以做。
但目前已经不能再呆下去,朱红茱拽好背包,从小路折返,结果迎面看到一个黑西装的人。
对方是个年轻男子,看到抓住自己的人也愣了愣,随后就听见女孩子对自己大声说出自我矛盾的一番话。
“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们根本没有缘分,从一开始就是你逼迫我,我那么做也是为了离开你,对不起!”
黑西装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女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走摔下去,消失在走廊楼梯尽头。
:
不可以再停下。
以倪恪凛的个性,只会慢慢的报复她,不会留有余地的,就像他隐忍十年一点点做计划,只是为了报复继母贺文一样。
朱红茱想,她用最快的办法叫了的士,然后回到酒店,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准备再次出发。
没有叫酒店人员帮忙,把很大号的箱子一点点拖到门口,出了一身的汗后,她从置物架上拿下一瓶水,而空着的槽里,里面赫然有一张纸条,
【不要走。】
朱红茱的手一抖,纸条飘落到地面上,在灯光下反射出更亮的白色。
再抬头四望,依旧空荡荡,看似没有任何破绽。
她的胸口起伏,眼前发晕,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果然,他就是以报复猎物为乐。
他向来是这样怀着享乐主义玩弄自己,从第一次把自己抓到手后,就要这样开玩笑了。
送她演唱会门票,在圣诞夜亲吻她,然后要求她成为自己的情人...
朱红茱晃了晃头脑,再擦了一把忍不住溢出的眼泪,也是痛恨曾经愚蠢相信的自己。
她洗了把脸,仿佛又听见哪里传来说话声,再也不敢耽误,从大堂出发就离开。
还记得临走之前,贺文曾经似笑非笑的提醒她,不要陷进去,二哥并不是一个好人。
这话见仁见智,毕竟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但是朱红茱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她已经爱上了倪恪凛,在无数个相处的每分每秒,这个里外有两面的人,已经无形中攥紧了她的心。
因此自己答应对方的那晚,是故意想到妈妈这个要求的。
她真的在乎母亲吗,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和父亲一样,本质都在逃避这个话题,只是在必要时会想到妈妈。
而她,也是故意想迎合他的,是故意献身的。
想到这里,朱红茱又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流下屈辱眼泪的冲动。
这种无形的悲伤笼络住自己,直到坐上飞机时,听到引擎的轰鸣声时,她的心终于放松许多。
要离开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起飞前,她发现天空开始飘落细雨。雨丝在教堂的金色灯光中闪烁,像无数根银线从天垂落。
她才意识到,香港冬天是不下雪的,这里不是北京的冬天,她最想逃离的地方,此刻却成为了可怀念的。
机场在雨幕中变得更加朦胧,也更加永恒。彩窗的光芒透过雨丝,却在香港湿冷的圣诞夜里,显得更温柔。
第88章 神秘主义可怜的花
飞机降落在芝加哥奥黑尔机场。
朱红茱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跟着人流往外走。外面的天是那种她从没见过的、又高又远的蓝,风刮过来,这崭新的生活, 带着一股干烈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