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靠墙摆放着一些坐垫, 不是柔软的沙发,而是那种实心的绛红色坐垫,看起来硬,但坐久了会发现很支撑腰背。
  房间里可能还会有一个法鼓,或者悬挂着的金刚杵和金刚铃这样的法器。
  前面坐着一个男青年,几人坐在摆好的茶桌前喝茶,虽然把她叫进来了, 但也不理人,没有被允许上桌,有人专门给她眼前的小桌上放了茶杯和一个小小的香炉,微弱的烛光灼灼亮起。
  这是一帮掌握生产资料的人,但朱红茱实在不是很懂这些人的想法,但也觉得审美是主观的,她不能随意的评判别人。
  虽然努力学习应该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人的钱,但人总该做些让自己感到满足的事情。
  再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大概,也是个算被承认的情妇,虽然自己长得不像个轻浮的人,但一副清纯样子,倒更像个金丝雀了。
  她现在,好像和当初的徐姐没什么分别。
  朱红茱摸着她的包,出神的思考。
  她拖着下巴和腮,听着前面的人推杯换盏,大概在聊着什么,她向来不懂对方生意的事,听不懂,也不甚感兴趣,现在满脑子都是考试的事情。
  :
  想见这位朋友,是有点困难的。
  桑启贤把香灭了,这算是个私人酒吧,一个当导演的富二代的开着玩的,请了很多师傅,又是开光又是跳大神,非常热闹,就是后面生意不好,门可罗雀,后面几乎成了什么都市传说。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内部审计简报。简报第二十页,用不起眼的字体提及,集团监事会即将对部分海外项目进行“例行合规性复查”,牵头人是监事会副主席,也是贺文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辛基能源。”如今在集团战略投资部担任特别项目组长,桑启贤开门见山,声音挺平静。
  倪恪凛转过身,在思考这事之前,倒是先注意到发小胖了很多,又回忆起之前帮忙照顾的对方表弟,意识到对方这对兄弟长得很相似。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对方被看的发毛。
  倪恪凛把眼神移开,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最近事情太多,也非常容易被小事分神。
  再盯着杯子里逐渐消失的泡沫再想到,辛基能源是集团旗下专注于新能源电站投资和运营的子公司,虽然目前利润贡献占比不高,但它手握未来十年最具潜力的几张“绿电”牌照和并网配额,是集团战略转型的关键棋子。
  贺文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想借“合规复查”之名,将其控制权收归麾下,或者,干脆让它“意外”地经营不善,为后续剥离做准备。
  “她打算怎么做?”桑启贤说,那份简报被随意地丢在桌上。
  “老套路,但这次更隐蔽。”倪恪凛摸了摸杯壁,“她会指使审计团队,重点核查辛基旗下那几个大型光伏电站项目的工程总承包,合同和设备采购流程。她会找到‘瑕疵’,比如,某个关键设备的采购价格比市场均价高了几个百分点,或者某个分包商的资质存在细微的瑕疵。然后,她会以此为由,质疑管理层的廉洁性和专业能力,在董事会上提议改组辛基的管理层,换上她的人。”
  “仅仅是几个百分点的价差,动摇不了根本。”桑启贤沉吟道。能源行业投资巨大,流程复杂,想完全杜绝瑕疵几乎不可能,通常是权力斗争中最常见的攻击借口。
  “如果只是价差,当然不够。”倪恪凛嘴角掠过一丝冷意,“但如果,她能‘发现’这些价差背后,存在一个与我们两人有隐秘关联的‘影子公司’在中间运作,收取了不菲的咨询费呢?”
  桑启贤心里一动,这才是杀招。将业务问题上升到个人廉洁问题,尤其是针对自己这两个拥有继承资格的“太子党”,联想到父辈的资历,足以一击致命。
  “没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镜像置换’计划。”倪恪凛身体前倾,在桌面上用指尖虚划着,“首先,那家可能被他们盯上的恒通必须立刻启动清算注销程序,所有资金流向要做多层隔离和切断,确保在任何层面上都追查不到我们这里。这件事,需要绝对可靠的人去办,而且速度要快。”
  “我来安排。”桑启贤记下这一点。处理这种敏感事宜,需要动用父亲留下的、不在公司明面序列里的“暗线”资源。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倪恪凛继续道,“我们要抢在她之前,主动对资产和运营模式重组。”
  “具体方案?”
  “将辛基的核心资产也就是那几个最具价值的已并网发电的光伏电站项目,打包注入到一个新成立的、位于自由贸易港的有限合伙制基金里。”倪恪凛显然已经构思成熟,一手还细致的剪开雪茄,“这个基金,明面上的普通合伙人可以是一家具有国资背景的知名投资管理机构,有了背书,而我们则通过多个层级的有限合伙架构隐身其后实现实质控制。”
  “这样做的好处?”桑启贤觉得,他还需要评估所有利弊。
  “多重好处。”倪恪凛条分缕析,“第一电站资产从辛基的资产负债表上剥离,转移到基金持有。贺文后续的任何‘合规审查’目标已经消失,她查无可查。第二,通过复杂的结构,我们依然牢牢掌握着电站的实际控制权和收益权。第三基金模式更容易吸引社会资本,可以撬动杠杆扩大版图,而不必完全依赖集团那点越来越不可靠的拨款。即使未来父亲完全掌控集团,她也无法轻易动这块已经独立运营且结构复杂的优质资产。”
  桑启贤快速消化着他的方案。
  这确实是一步高棋,将防御变成了进攻,这完全符合大型能源集团资本运作的逻辑,绝非小打小闹。
  倪恪凛又接过话,“我在这个领域积累了一些资源。但最关键的一步,是需要集团董事会批准这次资产重组方案。在你父亲……目前的情况下,这需要得到超过半数董事的支持,贺文必然会全力反对。”
  桑启贤看着前堂里若隐若现的佛像,脑海中闪过董事会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方。“董事会那边,我来沟通。总有些人,看重的是公司的未来和真正的利益,而不是某个人一时的权势。”
  倪恪凛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对方脑海里调出集团董事会的成员名单。
  这时,有人笑着对他背后指指。
  他回过头才发现,身后的年轻小孩已经睡着了。
  女孩子趴在桌子上,脸蛋靠着她那个很重的包,正用一种并不舒服的姿势均匀喘息着,眼皮淡淡地合着,在烛光下好似一副油画。
  怎么回事,她最近似乎真的很缺睡眠,动不动就要睡觉,仿佛一只幼年的小兽。
  倪恪凛很难得一见的开始反思,难道这次是他的错?
  又喝了几杯这里名字古怪,颜色古怪的酒,年轻男人走回去,拍了拍女孩的脸,把人叫醒。
  像是被从木屑中叫醒的仓鼠,朱红茱猛然醒来,用了足足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回家了。”眼前人淡淡地提醒她。
  “哦……”朱红茱试着用力起来,却发觉胳膊和腿都麻了,没了力气。
  身下伸来一只手,把她整个拖住再整个人托进怀里。
  周围响起嘘声,有人打趣,恪凛怎么拖家带口来了。
  朱红茱糊里糊涂,听了这话又从耳朵红到脖子,但也意识到,这里没人叫他英文名leo。
  “这回醒了么?”男人低头问她。
  女孩确实醒了,羞赧的挣扎出对方怀抱,整个人才算是落地。
  上海天气冷时潮湿,房间里已经提前除湿,四处干燥温暖。
  然后,两个人还是一间房。关上门的一瞬间,两人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气氛,尴尬和相互暧昧的身体关系,又被封锁在这空间里。
  面对这个貌似习以为常的问题,朱红茱还是十分不习惯。什么时候这变成一件默认的事情了。
  “那我再给你开间房,满足一下你的需求如何。”倪恪凛单手脱下衬衣,睨着踌躇不安的女生。
  “……”倒也不必。朱红茱觉得自己被蔑视了,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无理取闹的对象了吧。
  嘴上说没什么,她静默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看网课,而那人也没立刻要求她做什么,而且在一边处理自己的事情,接着,过了一会儿又去洗澡。
  听着浴室的声音,朱红茱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回到网课上,不要去想老板,好吗,他只是你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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