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贺琍虽然从小生活在国外,母语并没有那么好,但使用起来,又有种浑然天成的自如。
“小时候跟着父母跑,后来是自己到处走。看过许多风景,也住过不少漂亮的房子……但有时候会觉得,那些地方都像明信片,很美,却隔着一层玻璃。就像我二哥收集的那些明信片,”贺琍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闷在毯子里,“每张明信片背后,都曾站着一个不同的女人。”
朱红茱的动作不变,但没想到对方又提起这个话题。
贺琍侧过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偷偷的看他。
“我二哥,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身体乳的牌子还快。每一个他都说是‘真爱’,每一个他都带她们去不同的地方旅行,拍很多照片,写在明信片上寄回家。”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我爸每次收到明信片就叹气,说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定下心来。那些女人,有的热情得像意大利的阳光,有的清冷得像北欧的极光……可最后,都成了他抽屉里一张张漂亮的纸片。”
“我有的时候很羡慕她们,因为,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人。”贺琍的语气充满着真实的烦恼,她继续说,“但姐姐,你看。再美的地方,再动人的邂逅,如果只是路过,最后就只剩下薄薄一张回忆。”
又是这个话题,朱红茱不知该作何反应,身体僵硬的结束了手上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贺琍才极轻地开口,声音带着被抚慰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你涂身体乳的手法……很熟练。”
朱红茱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极淡的不好意思爬上她的耳尖。
贺琍缓缓坐起身,真丝吊带随之滑落一根,她也未去理会。
“姐姐,刚才送你的那位,是你男朋友吗?”她说,“那辆车不是倪家的,这里所有的车我都认识,而你打车,也绝不可能叫到一辆三百多万刀的轿车吧。”
朱红茱下意识看向对方。灯光下,两人的目光相遇,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丝。
李唐……这倒是一个撇清自己关系的好理由,但,在这里说合适吗。
另外假如被倪恪凛知道,自己竟然有了两个男朋友,他一定会嫌弃自己吧。
她糊里糊涂的做着各种奇怪的预设。
就在她目光呆滞地纠结的时候,贺琍伸出手,没有去拉滑落的吊带,而是轻轻握住了女生的手腕。
她认真的用一种柔软的语气说。
“姐姐,你会帮助我吗,我明白,我的梦想是不会实现的,但我也不想让任何女人真正接近他,你是我的朋友,哥哥也很信任你,你可以帮我吗?”
指尖下,朱红茱的脉搏正一下下,跳得飞快,诚实而滚烫。
“这样姐姐,”看到对方这样一副呆若木鸡,丝毫不开窍的模样,贺琍的声音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承诺的意味,“我给你看一张,我珍藏已久,或许你感兴趣的照片吧。”
只是朱红茱还没有表态,对方已经把手边的抽屉打开,浅粉色美甲一伸,就随意的就抽出一张照片。
接着,她轻盈的送到对方手里,朱红茱被迫接过来,发现半褪色的照片发黄许多,但,上面的人物还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女人的身体部分被撕缺了一角,脸部部分虽然保存不完整,但仍不能掩盖那极其耀眼的光彩。
而旁边,幼年的男孩的眼睫毛很长,五官精致立体,眉骨很高,鼻梁窄而结实,肤色干净,虽然还是位小孩子,但长相已经有种淡淡成熟的半魅力气息。
朱红茱认了出来。这是倪恪凛,但具体的年龄还有待商榷。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且真正的观察他,居然有一点像女孩子,更多的,尤其是有些淡淡摄人心弦的眼神,都同那照片一角的残缺女人十分相似。
朱红茱下意识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并且,她才注意到他的右眼下,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他神秘莫测的望着自己,视线仿佛穿透纸背,看着自己。
“这是我二哥,和他的妈妈霍昭雪。”
在一边,贺琍忽然轻轻地说,“也是被我妈妈害死的女人。”
第67章 这个下午暴雨骤降
听完对方的解释, 朱红茱微微震惊。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人,照片里的她温和的笑着,眼神很亮, 但看上去, 总有种奇妙的聪明意味。
当年倪高远与霍昭雪的结合, 曾是市里一段为人称道的佳话。
当时霍家是书香门第, 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底蕴深厚,沈清悦作为独女,她念最好的学校,思维敏捷,口齿伶俐, 带着几分被宠爱出来的傲气与狡黠。
倪高远则出身普通, 靠着过人的头脑和勤奋, 年纪轻轻便在体制内站稳脚跟。
他追求霍昭雪时,展现出的正是那种寒门学子特有的坚韧、沉稳与野心,这种特质对不谙世事的沈清悦而言,充满了吸引力。
霍家起初并不十分赞同, 但拗不过爱女的坚持,最终还是点了头。
婚礼办得风光体面, 霍昭雪带着丰厚的嫁妆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嫁给了她以为的爱情。
婚后的最初几年,倪高远仕途顺利,霍昭雪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智慧,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他升迁的每一步,几乎都离不开她在背后的运筹。
她沉浸在构建幸福家庭的梦想里, 以为这就是她聪明才智最好的归宿。
倪高远单位里新来了一个叫贺文的女员工,来自偏远农村,没什么文化,被安排在后勤部门做些杂务。
她相貌平平,但手脚勤快,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怯懦又渴望抓住什么的急切。
在霍昭雪这样女子对比下,贺文的卑微和顺从,或许恰好满足了倪高远骨子里日渐膨胀的大男子主义。
他开始留意这个不起眼的女人,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关照,而贺文,则用近乎崇拜的、全身心的依赖作为回报。
贺文的手段并不高明,无非是示弱、讨好、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抓住一切机会表达对倪高远的仰慕。
而在家中,霍昭雪虽然依旧聪慧,却也开始因为生活琐事和日渐增长的掌控欲,偶尔会流露出大小姐的脾气,会与他争论,会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不足。
两相对比,贺文那里的温柔乡,成了倪高远逃离压力的避风港。
霍昭雪怀孕了,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中,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倪高远与的贺文关系突破了底线,后者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怀了身孕。
这个消息对于倪高远而言,最初是恐慌的,但他很快在贺文所谓不求名分,只求留下孩子的哀告中,找到了一种畸形的满足感和掌控感,他动用关系和金钱,将他的秘密妥善安置去了海外的房产。
几乎同年,霍昭雪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倪恪凛,孩子的降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幸福,却也分散了她的精力。
她将心思都放在了孩子和丈夫身上,虽然偶尔会察觉对方的古怪,但初为人母的忙碌和对丈夫根深蒂固的信任,让她并未深究。
只是霍昭雪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满心规划着未来时,她的丈夫,正在另一个女人的产房里,迎接他另一个儿子的降生。
纸终究包不住火,霍昭雪是聪明的人,她察觉到不对劲,起初只是试探,倪高远总能找到借口圆过去,但随着贺文接连生下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倪高远需要支付的精力越来越多,破绽也越来越多。
最终,真相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猝不及防地摊开在霍昭雪面前。
总之,她知道了,在她辛苦抚育他们的儿子时,她的丈夫,早已在外与另一个女人组建了另一个家庭,并且有了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与自己的孩子竟然年纪相仿。
那一刻霍昭雪的世界崩塌了,她所有的骄傲、聪慧,对家庭的付出,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她不是输给了一个多么优秀出众的女人,而是败给了一个如此不起眼的角色。这种挫败感,远比背叛本身更让她感到屈辱。
她与丈夫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在真相面前,先是慌乱,继而变得冷漠甚至无耻,继而是无休止的冷暴力。
他曾在霍家父母辩解是霍昭雪太过强势,继而摊牌,表示无法舍弃外面的孩子,最后又用前途和儿子的未来作为威胁,要求维持表面和平。
霍昭雪的机变和口才在赤裸裸的背叛和男人的无耻面前,失去了所有力量,她忽而看清楚了,她选择的这个男人,骨子里是何等的自私和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