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环顾四周，同组的其他女生个个神情自若，有人还在轻松地压腿热身，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酷刑。
“红茱，加油啊！”同桌在跑道外对她挥手，脸上是既同情又鼓励的表情。
朱红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虽然她内心一点也ok不起来。
其实她从小就体育不好，从初中开始，每次体能测试都是她的噩梦。跑步对她而言不只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公开处刑，那粗重的喘息，缓慢的步频，以及总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耻辱。
“各就各位——”体育老师举起了发令枪。
摆出起跑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忽然想起早餐时吃的那片面包，现在感觉正沉重地堵在胃里。要是知道今天要跑步，她就不吃早餐了。
枪声响起。
朱红茱随着众人冲了出去。起初几十米还好，她甚至错觉自己今天状态不错。
但很快，熟悉的痛苦便席卷而来，肺部开始灼烧，双腿逐渐沉重，周围其他选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完了，已经被超过了。”她绝望地想。才第一圈，她已经被同组的人甩在了后面。
她能听见跑道外同学们的加油声，但那声音在耳中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
想保持呼吸，却发现自己连这点余力都没有。她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挪动双腿。这时她已经跑完第一圈，体育老师报出了她的时间：“2分15秒！”
太慢了，这个速度意味着她第二圈必须跑得更快才能及格。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最后二百米！加速！”体育老师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试图加速，但腿部一阵剧烈的酸痛让她险些跪倒在地。或许由于缺氧，此时，脑海里浮现很多莫名其妙的回忆，居然，都是自己这半年期间的画面。
从一开始住进那座奇怪的大楼，到后面每天打工，再到无家可归，到一个跟很多人一起过的春节。
然后画面加速，最后定格在她忽然来例假，而某个人帮她帮助的画面。
顿时，一种无法描述的尴尬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迅速盖住了疲惫，她闭了闭眼，痛苦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倒是想甩掉这些回忆一般更为自暴自弃的加速，
这反而有奇效，居然不那么累了。
周围传来几声加油，都是围观同学的叫喊，好像还有自己的名字，但朱红茱已经顾不上了。她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终点线上。肺部像是被撕裂般疼痛，喉咙里泛着血腥味，但她不敢停下。
“最后五十米！冲起来！”
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冲向终点。当终于越过那条白线时，朱红茱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3分58秒！及格！”体育老师宣布。
她做到了？她竟然及格了？她难以置信地大口喘着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最后瘫坐在地上。
自己这样，也终于算是做成了一件事吧。
最后眩晕的看着天空，她大脑放空的想。
体测过后，是短暂的放假。
学生们三两从体育场离开，朱红茱决定回宿舍洗个澡，然后再去食堂，犒劳似的吃顿晚饭。
计划好后，做完所有步骤，天色已经变黑了。就像是短暂戏剧的落幕，一切归于平静。
食堂还不算太拥挤。
她端着餐盘穿过人群。因为放假，今天来得早，没有高一高二的学生，排队都快了不少，朱红茱用饭卡买了番茄炒蛋和青椒肉片，都是刚出锅的，非常烫。
在角落坐下，摆正餐盘，放好筷子，呼出一口气后坐下。
邻桌女生分享着鸡翅，笑声清脆。斜对面男生讲着篮球赛，饭粒喷在桌上。她安静吃饭，像在看默剧。
有的时候同桌总会怀疑，她自己吃饭会不会太孤单。但，其实不会，她一直觉得独自吃饭很自在，不用说话，不用在意吃相。
喝一口紫菜汤，温热舒服。餐盘见底。她擦净嘴角，收拾碗筷，起身离开。
食堂依旧喧闹，但朱红茱已经充满电。
终于可以回宿舍，但临走时，她想起手机还落在教室，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取。
教室里只有一两个同学，没有老师，她翻开桌洞掏出手机开机，盯着手机，结果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来自桑文彬，他给她发了一条链接，是一则车祸的消息。
她奇怪的点进去，那新闻写的很简略，只有一张高清图，是两辆对向相撞的事故，被撞碎的跑车前挡风玻璃已经粉碎，对面的别克也侧翻过来，四周被交警拉起了警戒。
朱红茱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想获得更多信息，随后他又发来一句话：
这个，应该是倪先生的车吧。
第56章 猫头鹰在黄昏起飞
车祸, 是两天前的新闻。
朱红茱晚上回到宿舍，出神的洗漱。
桑文彬偷偷问过家人，虽然消息被封锁, 但还是隐约听说了一些细节。
比如跟南非方面的商谈早就结束, 但倪家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静, 而对方也没有再推进的动向。但现在车主具体的情况, 再往外的人就完全不知情了。
她查看了一眼新闻报道的时间，貌似隐约与自己不小心点到视频的时间点重合，假如不是，那也未免有些巧合。
难道他出事是和自己有关系么，朱红茱有些迷茫。
对方之后就没有再回信息，也便忘记了这事, 但现在看又非常可疑。
一种浅浅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出, 虽然她不喜欢他, 害怕甚至憎恨这个人，但假如对方因自己出事，她心里也觉得非常古怪。
这一晚睡的很不好，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胸前沉闷的醒来后，迷蒙的关掉闹钟, 发现桑文彬又发来消息，对方说已经找到医院的具体地址，问她要不要有时间去探望。
“只是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而且要去探视，怕是也很困难。”
朱红茱盯着这条消息，忽然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还是决定先起床吃早饭。
作为一个普通学生, 获得保送名额的学生已经非常具有优势，但最终在专业的选择上，仍需要跟其他省市的选手竞争。
她无意去参与国家级竞赛，也明白自己斤两，现在的目的，是先让自己有机会能参与ai班的竞争。
现在怎么说，都应该把精力放到自己身上，绝对不能分心。
由于是阴天，上午竞赛自习室的日光灯管亮着，屋里大概有十几个人。靠墙的桌子上堆着书和卷子，有些乱。
朱红茱在算一道数论的题。草稿纸上写满了，划掉几处，旁边有新的算式。她用的是黑色水笔，改错时直接划掉，不换纸。
桌上放着半瓶矿泉水和吃剩的半包饼干。她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是凉的。
旁边一个男生站起来，去接热水。脚步很轻，几乎没声音。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泡面，看来是不打算去吃晚饭了。
不知为何，她也没有吃饭的胃口，便低头继续做题。写完最后一步，在题号前打了个勾。看了眼墙上的钟，两点二十，计算着时间，她翻到下一题。
窗户外面是阴沉的，偶尔有车经过，车灯的光在墙上快速扫过，然后消失。
转了转笔，开始读下一道题。题干很长，占了大半页。她看了两遍，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示意图。手指有点干，碰在纸上发出轻微摩擦声，朱红茱搓了搓指尖，继续写。
前排有人收拾东西准备走，拉链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点响，但没有人抬头。
但此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抬头，望了望钟，已经快要6点半了。
今天下午，是参加大学宣讲会的日子。
初春的傍晚，天色还未黑透，校园主干道两旁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朱红茱把半张脸埋进褪色的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眼前聚了又散。她来得太早，停车场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跺着脚抵御寒意。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帆布书包抱在怀里。书包侧袋里插着那本翻得起毛的书。
随后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几个穿着崭新羽绒服的学生说笑着上车。
“借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朱红茱抬头，看见室友也站在过道里。同样作为为数不多在集训队里和男生争高下的女生，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外套，衬得皮肤很白皙。
大巴启动时，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