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开衣柜,苏弱水被灰尘呛了一下。她伸手捂住口鼻,看着里面几件男式的衣裳,嫌弃的用指尖拨了拨。霍得,苏弱水动作一顿,她看到了衣柜内放着的那张弓。
弓很大,弓身制作精巧,有些陈旧,不过被保养的很好。
旁边是一桶羽箭。
苏弱水盯着露在外面的蓝色孔雀翎发愣。
恍惚间,梦中飘荡的蓝色孔雀翎跟现实重合。
那支挂着蓝色孔雀翎的羽箭刺穿她的胸膛,带来死亡。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这声音在苏弱水看来,如同阎王索命。
木制的门扉被人打开,那位三当家的戴着那个鬼面具,依旧一身红衣的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篮子放到桌子上,篮子里飘出淡淡的饭菜香气。
“郡主饿了吧?我给你拿了早膳。”
苏弱水没动。
“不饿吗?”
苏弱水看着他靠近,侧身往旁边避,身后的衣柜门被她关上。
“我要洗漱。”
少年一顿,出去了,片刻后端了一个木盆进来,里面摆着洗漱用品。
盐,木制的猪鬃牙刷,水,帕子。
“都是新的。”少年矮身靠近。
苏弱水忍着不适,“我们还没成亲,不要靠我那么近。”
少年听到此话,眸色一亮,“郡主答应与我成亲了?”
苏弱水现在听到他说话都恶心,不止恶心,还害怕。
她逼迫自己凝视着水盆,让自己表现的没有那么厌恶和恐惧,“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陈火离。”
《春秋元命苞》中道:火离为孔雀。
苏弱水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看向身后的衣柜。
“陈火离?”
女人嗓音柔软,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细腻的调子,如果忽略那颤抖的音调的话。
陈火离咽了咽喉咙,望向苏弱水的视线浸润出不一样的味道。
“其实比起剑,我更擅长弓,郡主喜欢那套弓箭吗?我可以送给郡主当新婚礼物。”陈火离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一股阴柔气。
他看到她开衣柜了?不,应该是有人在监视着她,然后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
“不喜欢。”苏弱水忍着不将情绪表露在脸上,努力和缓表情,“我想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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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弱水得到了外出的机会。
陈火离派了一个人跟着她,是个光头土匪,若穿上和尚服,分明就是寒山寺里带她去解签的那个。她早就该知道,那个人是个假和尚,怪她太没有防备心了。
天气很早,除了前方瞭望台上站着的几个土匪,这里还没有人走动。
苏弱水踮脚往外看,还能看到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寨子墙。
没多久,寨子里的人开始活动起来,虽然是土匪寨子,但十步一岗,还有人轮班巡逻,瞭望台的数量也不少。
看似混乱,实则有序,怪不得能跟苏州官府抗衡那么多年。
苏弱水观察完,得出一个结论。
她一个人逃出寨子的概率很低,几乎为零。
苏弱水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寨子里转。
那人跟在她身后,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苏弱水几乎是走了一天,她歇歇停停,最后坐在河边,指着藏在芦苇丛中只露出一点船头的小船道:“我想坐船。”
跟在苏弱水身后的假和尚真土匪双手环胸道:“不行,那都是我们寨子的战船。”
苏弱水默默看了一眼那只战船,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弱水看到一个木架子上用麻绳拴着一个吊起的巨大铁锅,下面还放了很多被烧尽的火柴。
“那是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土匪不自禁变了变脸色,即使生在土匪窝里,他也同样露出惧色,“烹人的,三当家做的。”
苏弱水霎时面色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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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阿姐,我错了
苏弱水在日落前回了那间屋子,她打开窗子通风,那个看着她的土匪就站在窗子口。
浅薄的日头落下,原本阴沉的天更加昏暗。
苏弱水远远看到前面有人从坡上下来,看穿着不似寨子里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穿褐色锦袍,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身后跟着几位明显就是练家子的护卫。
“他们是谁?”苏弱水状似无意开口。
那土匪看她一眼,知道她即将成为三当家的娘子,也多了几分客气,“昨夜来的贵客。”
如果苏弱水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晋王殿下。
应该是来谈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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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火离这几日都在寨子里,他给苏弱水送了晚膳过来。
今夜他看起来似乎是有心事。
苏弱水实在是吃不下。
短短几日,她已经瘦了好几斤,脸薄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看,整个人显得越发清冷,跟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似得,没了生气。
这几日陈火离没有在晚上进过她的屋子,苏弱水都是坐在椅子上睡得,这样虽然睡得不安稳,但能及时清醒过来。
虽然这样做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能让她心里好受些也不错。
陈火离看她不吃饭,眉头皱起,温声哄她,“吃一点。”
苏弱水不想引起他的不愉快,拿起筷子,吃了几筷子米饭,被噎得有点难受,吃上一口茶,也是冷涩的很难吃。
她用了一些就不用了,将筷子放下。
幸好,陈火离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我已经跟大当家说过了,要与你成亲,这样他们就会放过你了。”
用完饭,陈火离突然开口。
“他们是谁?”苏弱水假装不知。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不过郡主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陈火离根本就不了解那个晋王,他是个喜欢斩草除根,甚至扒皮挖土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南昌来苏州,就是为了亲眼看到陆泾川的尸体。
晋王又是个多疑的,看到尸体面目全非,心中起疑,再令人调查,果然查出蛛丝马迹,随后抽丝剥茧寻到陆泾川的下落。
一个小小奴隶居然变成了北平世子。
晋王虽然惊诧于这件事,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棘手。
杀一个世子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与北平为敌到底值不值得。
从他出现在落雁寨这件事看来,他还是决定杀了,只是用了借刀杀人的合作手法。
苏弱水蹙眉思考,女人眉目沉静,周边烛光微亮,照在她瓷白的面孔上,像一尊玉质的小菩萨。
陈火离突然倾身过来,苏弱水看到他滚动的喉结,贪婪痴迷的视线。
他朝她伸出手。
一直心怀警惕的苏弱水猛地偏头避开,那只原本准备摸她嘴唇的手擦过她的脖颈,粗糙又用力。
苏弱水感觉自己脖子一疼,她一下将人推开。
“你答应过成亲前不碰我。”苏弱水嗓音颤抖。
脖颈处的疼痛其实很快就过去了,可那股潮湿黏腻的恶心感却挥之不去。
苏弱水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成拳。
陈火离沉了沉脸,深吸一口气,嗅到女人身上的香气,他忍着坐回去,“我们明日就成亲吧?”
屋内安静一瞬,苏弱水突兀产生耳鸣,她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下坠落,心口空荡荡的。
她好像挂在悬崖边,周围都是喧嚣的风声,她伸出手,却什么都攀不住。
看似是询问,可苏弱水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动了动唇,逃避似得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陈火离是个土匪,他不识字,可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开口说想要笔墨纸砚消磨时光。
他就给她弄来了,连书桌也是新添置的。
陈火离见她不说话,站起身来,脸上隐约显出戾气,衬得那张阴柔清秀的面孔多了几分扭曲的阴暗。
“好。”
女人突然开口,答应了。
陈火离脸上戾气消失,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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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简单粗糙的房子被布置一新,红绸挂满屋子,桌上铺了红布,床褥也换成了漂亮的鸳鸯被。
一双龙凤红烛在案上燃烧正旺,苏弱水坐在崭新的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身后的喜娘给她梳发。
“哎呦,我活了这么久啊,就没见过比小姐还标志的人了,看起来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
苏弱水没有说话,也不哭,只是一味低头沉默。
可能她是想哭的,只是这几天晚上哭多了,眼泪都流干了,眼眶里涩涩的,根本就流不出来。
“小姐戴这个凤冠实在是太富贵了,衬得气色都好了。”
沉重的凤冠被喜娘压在她头上,扯得头发有点疼,苏弱水微微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