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体的本能渴望着更多的靠近。
  闻时月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纯净中带着一丝怯意,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担忧长辈身体的“教女”。
  凯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足以激起任何alpha保护欲的脆弱。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脆弱之下,藏着怎样一颗七窍玲珑、甚至冰冷算计的心。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检查的姿态,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那逐渐清晰的、带着安抚力量的alpha信息素,如同甘泉,缓缓流入他干涸躁动的血脉。
  疼痛在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生理依赖和心理忌惮的复杂情绪。
  凯撒闭上眼,感受着身体内部逐渐平息的疼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松开她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疏离:
  “看来沈确的诊断没错。”
  闻时月乖巧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能帮到教父就好。”
  凯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内室。
  坐回悬浮车上,凯撒抚摸着终于恢复平静的小腹,眼神却比来时更加凝重。
  闻时月的信息素,对他或者说对他腹中的孩子的影响,远超他的预期。
  这究竟是福是祸?
  而此刻内室中,闻时月走到窗边,看着那辆皇家悬浮车消失在街角,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依赖,是最好利用的武器。
  ——
  凯撒提出登山邀约时,确实存了几分修复关系的心思。
  孕期带来的脆弱让他开始重新审视与闻时月之间紧绷的关系,这个由他亲手培养起来、如今却愈发难以掌控的“教女”,终究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信息素安抚来源。
  他特意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轻车简从,只盼着能在山清水秀间缓和彼此的僵局。
  然而,当他抵达山脚,看到那个与闻时月并肩而立、穿着休闲却难掩矜贵气质的身影时,所有的温和打算瞬间冻结。
  郁亭风。
  闻时月名义上的未婚夫。
  郁亭风见到凯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敌意,但他依旧恪守着贵族的礼节,微微躬身:
  “陛下。”
  凯撒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先落在郁亭风身上,然后缓缓转向一旁神色自若的闻时月。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登山装束,衬得身姿挺拔飒爽,作为女alpha,她周身的气息比寻常omega更具侵略性,此刻在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玩味的神采。
  “教父。”
  闻时月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郁亭风的出现再正常不过。
  凯撒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某种被刻意忽视的刺痛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低沉:
  “看来我来得不巧,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陛下言重了。”
  郁亭风抢先一步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能与陛下同游,是亭风的荣幸。”
  他的手,极其自然地虚扶在闻时月身后,彰显着某种主权。
  闻时月没有避开,只是看着凯撒,唇角微勾:
  “教父,出发吗?”
  凯撒冷哼一声,率先迈步踏上登山径。
  他绝不能在这两个人面前,尤其是郁亭风面前,显露丝毫弱势。
  起初,他尚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但孕期的身体终究不比往常。
  山路崎岖,随着海拔升高,步伐愈发沉重,那隆起的腹部变成了额外的负担,压迫着他的脏腑和脊背。
  熟悉的、隐隐的坠痛感开始从小腹蔓延开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咬牙强忍着,不想在身后那两人面前失态。
  郁亭风却像是故意一般,与闻时月并肩而行,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姿态亲近。他甚至会适时地伸出手,体贴地扶闻时月越过一些湿滑的石块——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身为女alpha的闻时月根本不需要这种帮助。
  这画面刺眼极了。
  又一阵剧烈的抽痛袭来,凯撒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扶住旁边的山壁才稳住身形,呼吸骤然急促,脸色苍白如纸。
  “教父?”
  闻时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郁亭风也停下,站在闻时月身侧,看着凯撒狼狈的模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快意,语气却故作关切:
  “陛下,您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休息?”
  凯撒直起身,想说自己没事,可那持续不断的腹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他看着闻时月,那个他一手培养起来、如今却与他愈发疏离的“教女”,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个碍眼的“未婚夫”,一种混合着生理痛楚和强烈不甘的情绪攫住了他。
  骄傲在身体真实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闻时月伸出手,声音因忍痛而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难掩其下的虚弱:
  “时月,过来,扶着朕。”
  他没有看郁亭风,目光只牢牢锁在闻时月身上。
  这是他的教女,是他此刻唯一能接受、也必须接受的依靠。
  郁亭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扶在闻时月身后的手悄然握紧。
  闻时月站在原地,山风吹起她墨色的发丝,美艳的脸上神色莫辨。她看了看凯撒伸出的、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手,又瞥了一眼身旁脸色难看的郁亭风,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山间云雾般难以捉摸的笑意。
  山风掠过林梢,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三人之间凝滞的氛围。
  凯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小腹处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额际的冷汗愈发密集。
  他紧抿着唇,帝王威仪在生理性的脆弱面前完全比不上,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牢牢锁着闻时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依赖。
  郁亭风站在闻时月身侧,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自然看得出凯撒此刻的无非是在强撑,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针对自己的、毫不掩饰的排斥。
  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一步,将闻时月护在身后。
  然而,闻时月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看身旁的郁亭风一眼,径直向前两步,稳稳地扶住了凯撒的手臂。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女alpha天生具备的力量感,恰到好处地支撑住住了凯撒的身体。
  “教父,小心。”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这只是晚辈对长辈再自然不过的搀扶。
  凯撒紧绷的身体在接触到她手臂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那熟悉的、带着玫瑰气息的信息素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如同最有效的舒缓剂,让他腹部的绞痛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更多的重量倚靠过去。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郁亭风的眼睛。
  他看着闻时月专注搀扶凯撒的侧影,看着她与凯撒之间那容不下第三人的姿态,一股混合着妒火和被忽视的愤怒直冲头顶。
  “陛下身体不适,还是尽快下山为好。”
  郁亭风的声音冷硬,带着压抑的怒气,
  “时月,我来帮你。”
  他说着,就要上前,意图分开两人。
  “不必。”
  “不用。”
  凯撒和闻时月几乎同时开口。
  凯撒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拒绝,他甚至借着闻时月的力道,微微侧身,将隆起的腹部更贴近闻时月一侧,形成了一个排斥外人的姿态。
  闻时月则侧过头,看向郁亭风,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
  “亭风,教父由我照顾就好。山路难行,你不熟悉情况,还是在前面引路吧。”
  她的话语客气,却像一盆冷水,将郁亭风定在原地。
  那声“亭风”,在此刻听来尤为刺耳。
  郁亭风的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着闻时月,看着她扶着凯撒,一步步缓慢而稳定地向前走去,看着凯撒那带着隐约胜利者姿态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大步走在前面,背影僵硬得如同石头。
  每一步都踏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不甘。
  山道上,形成了诡异的一幕。
  郁亭风在前面走得又快又急,仿佛要借此发泄所有情绪。
  而后面,闻时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凯撒,步伐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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