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但他被萧遇连降六级,成了军中笑柄,现如今一个小小城守仗着是国舅都敢直呼其名使唤他做事。
圣上暴怒,立即有人领了命去请楚耀。
赵桀瘫坐在地,惊魂未定,忽觉颈肩一片温热,低头看,血已染透半肩。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空空如也。
轰又是一声巨响。
城门被撞开了。
燕军涌入瓮城,四四方方的天地,是最后一道防线。
墨无痕挥剑斩落射来的箭矢,众将士听令,降者不杀!
燕军齐齐应是,呼声震天,震得齐兵纷纷心动。
可信吗?
堂堂王爷应该不至于撒谎。
俺觉得可信。俺表兄在水城,降后待遇可好了,吃饱穿暖。而且这位凉王一路打过来,进城后顶多问百姓借点柴烧火做饭。那些个燕军看着凶神恶煞,却连只鸡都不敢偷。
那还打什么,早晚得输,还不如投降算了
小兵正跟同伴窃窃私语呢,下一刻,同伴眼睁睁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连着脑袋摔落在地。树桩似的断颈,咕噜噜冒着血泡。
陛下的怒容出现在眼前,手里的长剑滴着血。
动摇军心者,斩!
众人浑身一凛,松弛的弓箭再度拉满,箭矢对准瓮城之内厮杀的燕军。
燕军跟同袍混战在一起,玄甲与红甲纠缠不休,箭矢瞄来瞄去,总也瞄不准。
杀!给朕放箭!
咻红甲士兵应声而倒,对面有人哭喊:大哥!谁?谁放的箭!
都是赶鸭子上架的新兵,没练过准头,杀人还是平生第一次,更何况还是误杀了自己人。城墙甬道的弓箭手畏缩着,弓弦颤抖,迟迟不得离去,而瓮城之中厮杀的士兵已被燕军逼至绝境。
当啷。
有人扔了剑,跪地,投降。
有人开了头,哗啦啦,扔弓的扔弓,弃剑的弃剑,跪倒一片。
给朕拿起剑来,继续打,继续杀,你们这群懦夫!大齐亡在你们手里,你们就是大齐的罪人,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会笑你们无能懦弱!
萧遇疯了似的,捡起长弓,往士兵手里塞,站起来,守住这道城门,你们就还是大齐的英雄!
他一腔激愤,而回应他的,唯有士卒的沉默。
便是在这一片死寂中,内城门,缓缓开启。
两道身影,一红一绿,出现在门内。
穿着绿袍的文官率先脱帽跪地叩首,臣瀚州刺史何善,恭迎凉王殿下。
靠后的那人身穿深绯官袍,品阶不低,年纪瞧着却比何善年轻许多,许是近日没怎么睡好,眼泡鼓囊,胡子拉碴邋遢得很。
他手捧着一个四方木匣,顿了顿,上前三步,跪地,将木匣高捧过头颅。
臣御史台御史中丞宋青时,奉玉玺,恭迎凉王殿下入城。还望殿下谨守诺言,善待百姓,安抚士卒!
墨无痕对着那张脸看了又看。
墨无言道出了他的心声:那是宋青时?就咱们少夫人救下的那个宋青时?半年不见,官倒是做的不小,可人怎么老成这样了。
时惊风总结道:还是武将好,文官都显老。
墨无痕默默瞥了他俩一眼。
墨无言浑然不觉,仍在感叹:萧佩这厮还真是迅速,三天就把人给说服了。
何善与赵桀向来不对付,赵桀靠女儿做了国舅,行事张扬,品阶虽不如何善,却事事压他一头,早已惹得同僚满腹怨气。
以此入手,从中离间,以利相诱,不怕他不倒戈。这就是那日帐中萧佩的原话。
夕阳投下的光被城墙分割,燕军沐浴在光中,齐兵陷于黑暗。萧遇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牙齿咬紧,咯吱咯吱地响。
所有人的临阵倒戈,叫他这个帝王,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宋青时,枉你自诩文臣清流,到头来,却还是做了个贪生怕死的奸佞小人!
宋青时抬头,目视前方,缓缓开口:是非对错,本无定论,臣向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天下二分,战乱不断,百姓苦战久矣。凉王若能就此止戈,一统天下,即便史书工笔定臣之罪,臣亦心甘情愿,此生不悔。
昨夜,他与恩师齐敬儒彻夜长谈,谈及忠义,谈及君臣,谈及天下百姓,最终回归的却是一个家字。
无家不成国。
南渡前后,齐帝数代昏聩,奢靡荒淫无度,便是无战乱时百姓也苦于重赋而家破人亡。
大齐气运已尽。改朝换代,新君登基,乃大势所趋。没有墨无痕也会有其他人,揭竿而起。
乱世不可避,为今之计,只能是尽早结束这乱世,为天下人,择一位明君。
墨无痕,交情太浅,难以评价。
但是,凉王王妃楚宜笑,他与恩师都极为信服。
她看上的人,想来也不差吧。
朕真是养了一群好狗啊!萧遇仰天大笑,但下一刻,所有的笑声被哽在喉头,随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低头。
左胸心脏的位置,剑锋刺出。
粘稠的血,无声滴落。
双目因惊恐而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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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作者权谋小白,大家多多包容[可怜]至于女主为啥不称帝:
第一,楚宜笑对权势没渴望,她卷是被迫卷,本质还是佛系咸鱼,给她个躺平机会她立马就躺。比如要是让她中个一百万彩票大奖,她能立马辞职回家养老,而不是创业。
第二,她没本事。治国理政可不是过家家,她一个长在温室里的大学生,平衡各方势力以及玩弄权术等各方面都不如墨无痕这个古代土著,皇帝这个岗位她毫无胜任力。
她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喜恶,她喜欢的就是平平淡淡温馨生活,至于当明君加班加点批奏折见大臣,这种苦活还是交给墨无痕吧哈哈哈哈哈哈[抱抱]
第108章 了结 楚耀,这一箭,才是报我当年之
刺痛自心口泛滥, 温热的血带走了体温,风一吹,萧遇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冷到彻骨。
骨骼都在战栗。
力气也在流逝,视线逐渐模糊, 天地忽明忽暗, 他撑着一口气将脖颈寸寸回转, 因寒冷而咬紧的牙关自缝隙间挤出两个字:
楚,耀。
心口蓦地一松, 剑锋抽离, 缺少了堵塞,大股大股的血泉水般外涌。
再支撑不住,萧遇向前扑去, 一头栽下城墙。砰!砸落一地飞尘。
墨无痕看着, 沉默,少许他移开了视线, 望向缓缓下沉的赤色金阳。
十五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冬日傍晚。
自出生起,他与母亲被萧炎囚禁在洗华宫,每日见到的就那么几张面孔。直到五岁那年, 对高墙之外的好奇碾压了一切恐惧,他偷藏了一支夹炭的铁钳,萧炎留宿的夜晚母亲从不得空管他,他就偷偷溜到后墙, 一铁钳一铁钳挖着墙角。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保佑,不到一个月他就挖出一个足以容纳他的小洞。
只不过,第一次出逃就不顺。
刚爬出去, 不等起身,就见一双云纹皂靴停在眼前,往上,是精美的衣摆,那时的萧遇沐浴在晚霞里,整个人都镀着一层柔和的光。
许是那光的缘故,叫人看着就觉得亲近,他抱起手,中指竖在唇前,大哥哥,不要声张好不好?
萧炎与母亲就在寝殿,萧炎不喜他,从不让他承欢膝下,他此时溜出去,明早回来也无人发现。
可要是被人捅出去他恋恋不舍看了眼洞口。
怕是保不住它了。
那时的萧遇还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屏退了宫人,掏出洁净的布帕,递到他面前。
来,起来擦擦吧。
他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大手握小手,五岁,他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第一位兄长。
也拥有了第一个敌人。
伸来的手,终成利刃,刺向了彼此。
楚耀从容收剑,睥睨着瓮城之内的准女婿,从没想过人生是如此的峰回路转,他看不上的铜臭商贾竟是北燕凉王,而他那个小庶女竟有通天的本事,让这位玉面杀将拜倒在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