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衣人依言告退,柴堆后有人哆哆嗦嗦惨叫,是谁?谁敢在我们大将军府造反!
绕过去,干柴夹出的三角空地,那人被捆了双手双脚,蛆一般蜷缩在地。
一座烛台悠悠燃起,火光顺着圆领绿袍漫涨,照亮小少年圆圆的脸。他的唇角抿平,并不在笑。
墨无痕自小少年手中接过烛台,蹲下身,让烛火靠近那张干瘦的脸,任管事,别来无恙。
任管事眯起眼打量他,迷惑的神情与楚宜笑如出一辙,显然是没认出眼前之人。
墨无痕收回烛火,起身,不记得我?无妨。帮你想起来便是。墨无言,取东西来。
绿袍小少年挑了挑唇角,是。
一盘堆成小山的青绿苍耳放在了任管事面前。
他脸色大变,骇然盯着面前的年轻少年,那张俊美的容貌逐渐与记忆中的小儿面孔重合、交叠,只不过,当年那双充斥着倔强与怒火的黑眸,如今只剩满满的冷漠与讥嘲。
当年阶下囚,今日却成为掌他生死的判官。
不,我不要任管事两脚乱蹬着往后挪。
墨无言自然不会放过他,戴上早已备好的手套,抓起一把苍耳,毫不留情地塞进他的嘴中,一报还一报。当年你是如何对我们少主的,今日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血,滴滴答答,浸湿了衣衫。
墨无痕看一眼窗外晴朗的夜空,把这处理干净。
墨无言一笑,少主放心,保管处理得干干净净!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墨无痕道:回府。
两指指尖摩挲,他回想起竹林间的刹那碰触,少女脉搏微弱的律动。
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所以这墨无痕还是个杏林高手!】楚宜笑面前堆起了瓜子壳小山。
系统尽职尽责输出:【不错。去岁除夕宫宴上,太子突发急症,太医院束手无策,幸有太医举荐墨家少主,太子才得以保命。再加上墨家本就有恩于皇室,太子便召墨无痕入东宫,为太子幕僚。】
【嚯!才半年多就成太子心腹了?】楚宜笑啧叹,果然是早有预谋,估计太子突发急症都是墨无痕干的好事,【那你觉得,墨无痕是否可信?】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半点动静。得。这是不方便回答了。
忽闻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到
众人至府门外相迎。
宫中不知出了何事,太子来得晚,今日的宴席才开得晚。候在门外,肚子叽里咕噜的抗议声此起彼伏。
史书载,楚太子妃与太子自幼相识,南渡时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太子为人宽厚,与太子妃感情甚笃。婚前微服出宫陪她逛灯会、看日出,婚后知她想念儿时朔北的雪,便允诺,待有一日收复失地,必故地重游,一览壮丽江山。
只可惜天不佑大齐,款款深情终因国破人亡而不得践诺。
楚宜笑不似其他人低眉垂眼不敢直视天颜,她盯着太子车驾缓缓驶来的方向,不肯错过一眼。
她想知道,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史书工笔,写的全是情深意重。但现实给她的感受,田家儿郎的头颅也罢、尚未定论的府外杀手也罢,统统与史书所记载的宽厚君子大相径庭。
楚楚,不得无礼!二姐楚兰韵朝她使了个低头的眼色。
楚宜笑无奈,只得低了头。
车驾缓缓停在门前,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渐近,绯色的袍角半掩着厚底黑靴停驻在眼前。
随着他的靠近,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而来。所有人朝太子行跪拜大礼,扑啦啦跪了满地。
汪合庆尖细的嗓音再度刺穿每一个人的耳膜,陛下有旨
楚宜笑心头一跳:【系统,历史上是不是今天封妃?】
无人回应。
【系统,你是掉线了吗!!!】楚宜笑借着宽袖的遮掩,疯狂摇着泥娃娃。
系统被摇的声线不稳:【不、不是】
楚宜笑松了口气。
要想平平安安活过城破日,太子妃这道催命符可不能要。且不说一介庶女摇身一变成为太子妃会平白招来多少明枪暗箭,单论三年后城破日皇室之人尽数被燕人活剐这条,她就不能跟皇室沾边。
其实只要能跟太子撇清关系,任务还是很好完成的。苟活嘛。
汪合庆终于念到了重点:今册封骠骑大将军楚耀嫡女楚兰月为太子妃,庶女楚楚为太子良娣,钦此!
弯起的唇角猝不及防地凝固。
良娣?
良娣!
搞错了吧!!!
第9章 野史 你今夜,会有性命之忧。
这道圣旨于在场的每一位而言都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
传闻不是说太子殿下心仪楚家的小庶女吗?怎么最后当太子妃的反而是嫡女楚兰月?有些榆木蠢笨的,只一个劲儿地眼红楚家泼天的荣耀富贵。另有鼻子灵的早嗅到字里行间埋伏着的那点子剑拔弩张。看来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还是面和心不和啊
楚宜笑稍微定了定神,食指一戳泥娃娃的脸。
系统立刻道:【不是,意思是我没掉线。】
楚宜笑:【。】
姐妹同侍一夫,太子你真干的出来啊!
余光扫向斜前方的楚兰月,已然石化为一尊雕塑,梗着脖子直勾勾盯着汪合庆,就是忘了双手接旨,可怜汪合庆捧着圣旨,一把老腰弓到发抖,等楚兰月接旨等的笑容都发苦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主母沈红绡才出声催促,楚兰月如梦初醒,慌乱之中差点摔了圣旨。楚宜笑替她捏了把汗,小脸紧绷,这副模样落在太子萧遇眼中,全然变成另一道意味。
他扫一眼欢天喜地、含情脉脉望着他的楚兰月,眸中夜色越发深浓。目光里的不悦、不满、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迟钝如楚兰月都明显觉察到了那股可以称之为恨的情绪。
满心欢喜顿时碎成伤人的冰碴。
楚宜笑正纠结着为何会是良娣而不是史书记载的太子妃呢,右臂忽然一痛,不容拒绝地把她提起来,站好。
方才在屋里柳姨娘抽的两鸡毛掸子落了伤,萧遇又正正好握在了上头,楚宜笑疼得呲牙咧嘴,全然忘了面前是封建社会下不容冒犯的太子殿下,伸手就去掰那根钳着她小臂的大手手指。
可那只手就是不放,还越握越用力。要是她再争扎下去,恐怕这小臂有骨裂的危险。
楚楚不得对殿下无礼!!!一位身穿武官官服的男人上前呵斥。这人生得一张国字脸,右侧鼻翼卧一颗黑痣,典型的武夫身材,便是原主的生父楚耀。
楚宜笑愤愤抬头,眼前便是历史上温柔宽厚的太子殿下的脸部放大特写。
浓眉阔额,长得还算周正,但比起他那位心腹幕僚祸水般的俊美容颜,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眼有点小,颧骨有些高,最最最伤颜值的,还是那疑似日夜操劳导致英年早退的发际线。若是架一副无框眼镜在鼻梁上,活脱脱就是教导主任,死板、严苛、无趣。
但威慑力是有的。至少对楚宜笑这种管理难度top1的学生来说,被教导主任谈话已经谈出心理阴影了。
瞬间老实。
楚耀见气氛不对,小心道:殿下劳碌一日,想来已是腹饿,不如早些开宴,以免耽误殿下回宫的时辰。
楚耀身兼太子太傅之职,教习萧遇武艺。他的话,萧遇还能听进去几分。
老师请。萧遇礼让,楚耀推拒,萧遇便不再让,敛袖先行。
走了几步,见楚宜笑还杵在原地,方才展平的眉心再度皱起,侧目看来。楚宜笑打了个哆嗦,小跑几步跟上,谁知萧遇眉间的褶子更深了,看得她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心想究竟哪里又惹着了这位爷。
系统:【行以微磬之容,臂不摇掉,肩不下上,身似不则,从容而任。女子需行止有方。】
楚宜笑眼珠上转,额前南珠摇晃不止。
唔。这是又嫌她无礼了。
时下民风开放,虽是男女分席,却无需以屏风相隔。及笄的三加三拜大礼白日里便举行了,只不过是把宴请的酒席放在了傍晚而已。
铺着红绸的圆桌上,瓜子桂圆等被撤下,底下人手脚利索地摆放碗碟。
楚宜笑所在的主桌原先坐的都是皇城有头有脸的贵妇人大小姐,萧遇也不知犯什么病,不由分说拉着楚宜笑吭哧一坐。太子殿下的决定谁敢置喙,沈红绡不得不调整位置,将齐文文母女请去另桌席吃酒,换楚耀并其他几位族内的叔叔婶婶过来作陪。
【系统,好端端的太子妃,怎么贬成良娣了呢?我这才穿俩时辰不到,不可能是因为我改变历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