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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岑哥。”突然有人在身后唤道。
  两人转身,宋岑如微愣,“来拿号?”
  “嗯。”那人笑着走进了些。
  谁啊,瞎喊什么。
  岑哥是你能随便叫的?
  霍北看着那人,手工西装配皮鞋,一身透着钱味儿的精致打扮,气质不像宋岑如那帮研究生同学。
  那人走近视线往旁边扫了下,对宋岑如笑了笑,“刚接的朋友?”
  “嗯,霍北。”宋岑如转过头,惦记着谁的心情,语速稍微慢了半拍,“这是顾漾。”
  霍北眉心一皱。
  就是那个跟宋岑如同住两年出国了还惦记着给人发消息打电话不联系到本人绝不说事还一下就听出来声音不对的顾漾?
  视线相接,俩人一点头,这就算打招呼了。
  顾漾擅长交际,什么场合都能端出一副笑来,但真笑和假笑的区别还是很好分辨的,霍北打眼就能瞧出来这人跟他客套,转脸就冲宋岑如眯眼睛。
  生意场上大部分关系都是相互介绍得来的,甭管是做表面功夫还是真想结交,加个联系方式再扯几句片儿汤话,走完一个流程就行。
  宋岑如杵在当中像个中介,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把朋友介绍给霍北。
  不过他没有那种你跟我认识,我跟他认识,那你俩必须处成哥们儿的期待,主要是让霍北知道一下。
  就这人,顾漾,我的高中同学和朋友。
  拍卖会开场,宋岑如跟金助理在侧席把控流程,霍北和顾漾坐在前排,一场下来霍北基本都在出神,顾漾倒是拍了几件东西,还替他哥拿下一幅山居图。
  再往后的拍品就没什么感兴趣的了,顾少把号牌搁到一边,远远地瞧着宋岑如。
  看你大爷。
  霍北在心里啧了声,自从接到那通越洋电话起,他就觉着顾漾不对劲。
  是,不一定所有同性恋都会喜欢宋岑如,可喜欢宋岑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宋岑如是多好,多可爱,多贴心的一个人啊。
  就不能只属于他么。
  拍卖结束后的宴席,顾晟特别安排了一间包厢。
  别的要聊合作,要攀关系的,拍卖开场前的酒会就沟通完了,剩下这两个小时就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几人聊的话题无关工作,反倒是一些家常。
  顾漾出国后学的音乐,在京城成立了一间工作室,过得轻松又自由。家族企业么,有他哥在压根儿就不用他操心。
  顾晟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也是个好哥哥。宋岑如平静的看着两人,觉得好像就是透过这顿饭窥见一段镜像人生。
  就是在这种他什么都没说,谁也没察觉到什么的时候,霍北拍了拍他。
  手掌一下一下的轻轻落在脊背,无声安慰着,只字未提。
  席间顾晟去了趟洗手间,顾漾就是在这时候跟宋岑如聊了聊以前高中的事儿:
  什么一起打过的篮球赛啦、一起在元旦晚会做主持啦、隔壁宿舍的同学现在都在哪过得如何啦……
  霍北越听越烦躁,那眉毛就拧着,却也不想打断。
  那是宋岑如的青春期,开心吗,快乐吗。
  霍北觉得他值得拥有一切美好,又惶恐丢失的六年时间里其他人对宋岑如产生了新的链接。
  我知道你与我,与大杂院,与姥姥之间是有意义的。
  那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
  还是说,这样的特别不只我一个人拥有?
  霍北心绪燃成一团烈焰,噼里啪啦地炸开火星。
  宴席还在继续,他握着空杯一下下敲着。
  顾漾就在这时候问:“岑哥,你最近还在吃......”
  吃?吃什么?
  霍北抬眼,从口型能判断出来剩下那个字是“药”。
  顾漾知道宋岑如在吃药?
  他为什么知道?
  他居然知道。
  他才知道还是早就知道……
  啪地一声,杯壁裂了条缝。
  霍北那团火忽地就被浇灭了,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难受着,妒忌着,茫然而混乱,呛人的浓雾不断在心口扩散。
  他气的不是宋岑如。
  这是隐私,要跟谁说是人家的自由,他不舒坦的是自己没能力分得这样的信任。
  那杯子碎的只有他俩能看见,宋岑如这么敏感的人哪会察觉不到。他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霍北的手。
  目光相接,那双总是嚣张恣意的眼眸变得黯沉沉。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相信你有别的原因。
  但能不能在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能不能别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宋岑如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弦错乱……那是误会,是意外。
  他想说点什么,霍北却反掌一把握住他的手,攥着。
  一时关心则乱,顾漾皱了下眉,这事他不清楚宋岑如是不是跟霍北说过,按理说他不该随便提,他懊恼的,但话已经来不及收回。
  “吃得少了。”宋岑如的指尖敲在霍北的手背,“没以前那么严重,最近好了很多。”
  这反应和答案让顾漾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顿饭到最后吃的心不在焉,心思各异。
  连顾晟后来都看出来气氛奇奇怪怪,还以为他弟和同学许久没见面,有个霍老板在场不好叙旧。宋岑如今天又没开车,顾晟便让顾漾送送人来着。
  霍北一句“不麻烦了”就把话给堵死,还有一句“我俩住一起”用了十成耐力才没飙出来。
  几人在酒店门口告别,宋岑如坐上大g就观察着霍北的表情,悄悄的,从侧视镜里看。
  “好看么。”霍北扶着方向盘,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被抓包后臊得很,宋岑如拧眉收回眼神,来回搓手机壳......搓出一条金助理发的工作消息。
  有份需要手签的文件落在公司,需要他过去一趟。
  “怎么?”霍北侧头看了一眼。
  “得回趟瑞云。”宋岑如说,“你靠边停,我打个车过去。”
  霍北直接掉头,“死了这条心吧,别想甩开我。”
  “我没有......”宋岑如听出这言外之意,很轻地叹了声,“你问吧。”
  “唷,我能知道了?”越在意嘴越欠,霍北憋着劲儿,“你都跟人顾漾说了我还问什么。”
  “不是,我没说。”宋岑如解释道,“那药是之前在宿舍不小心被他看见的。”
  “巧了,我也是不小心看见的。”霍北说,“少爷,你这是对谁都不设防啊。”
  多幼稚啊,二十来岁的人来非得争这些,但他就是担心,就是怨,邪火没处撒,嘴上不把门儿。
  平时宋岑如挺经撩的,一般人这么气他没用,就霍北这人回回能戳到神经线。
  他嘟囔着:“住一个屋怎么防,你意思是我错了?”
  霍北:“你错个屁!那小子没规矩,好好的私人物品瞎看什么,看就看了还非得问,给我滚犊子吧。”
  “你骂他还是骂你自己。”
  “都特么混蛋!”
  宋岑如笑了出来,也就霍北了,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能招他生气惹他吵架,又迅速滑跪叫人根本没办法。
  “你还问么……”他说。
  “具体什么病症,怎么个治法。”霍北沉下声音。
  “焦虑症,重度焦虑症。”
  霍北惊愕地转过头。
  “你开车看路别看我!我没跟你说是......”宋岑如想了想措辞,“怕你担心。”
  “而且现在没那么严重,就一开始有点难受。”
  “哪儿不严重了,重度这俩字儿还要怎么才严重,”霍北揪着心,“上回你喘气儿都哆嗦,别以为随便说两句就能糊弄我。”
  他搜过宋岑如的药,那一长串的病症描述看得他抓心挠肝的,霍北光读字儿都难受,甭说切切实实发生在宋岑如身上。
  那会儿他是一个人待着的吧?
  在空房子里自个儿捱着,那样无助的濒死感,怎么忍受得了。
  “谁糊弄你,药也在吃,医生也在看,我觉得已经好多了。”宋岑如说。
  这人已经习惯什么事儿都自己扛,又习惯性先考虑别人的感受。
  说到底就是不敢对什么有期待,时刻警醒压抑,提前预判出最坏的结果,想把伤害降到最低,可这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霍北没办法用什么办法一下就让宋岑如变得松弛,把人看着还是可以的。
  要是哪儿不对,就往回拉一拉,别的地方或许危险,但我想做你永远的安全区。
  他没再说什么,就呼噜两下宋岑如的后脑勺,“不好的时候跟我说,以前咱们怎么解决情绪,以后还这么解决。”
  “怎么解决。”宋岑如问。
  “看你啊。想哭,想揍人,想蒙头睡一觉,还是想兜风想去哪玩儿,或者什么都不想干就安静待着,都行。”霍北说,“你要是做不到把自个儿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我替你做,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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