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景……景谡……”段令闻不知所措地唤着他的名字。
景谡的动作顿了一瞬,心尖酸软,旋即将人紧紧拢入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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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谡轻吻着他的眼角,低声哄着他睁开眼。
段令闻仍乖乖听他的话,水光潋滟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唯有他的身影。
窗外月色正浓,遥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万千星辰坠落,海浪起伏,微小的涟漪托着颤动的银光,海浪卷起璀璨的星河。
它们闪烁着、明媚着,仿佛在低语、在嬉戏,盛大而温柔的月光点化着神迹般的海,无垠的星光交辉相映,数万年后的沧海桑田后,最终只剩下失语与沉醉……
此刻的天与海,再无界限。
所有的思绪随波逐流,漂向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中的温水渐凉。景谡紧紧拥着怀中之人,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平复着粗重的呼吸。
景谡又静静抱了他片刻,才小心地将人从渐凉的水中抱起,细致地替他擦干身上的水珠。
整个过程,段令闻都温顺地靠着他,连指尖都无力动弹。
待回到的床榻时,段令闻几乎是立刻蜷缩起来。然而,在他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时,景谡再度将他揽入怀中……
这一回,段令闻甚至连一句话的气力都没有,他只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烙铁上的雪,正在一点点融化,失去所有的形状和抵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帐幔低垂,云雨渐歇。
景谡将彻底软倒的人拥入怀中,他细细吻去他眼角的泪痕,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睡吧…”
段令闻累极了,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斜斜地洒入室内,勾勒出榻上相拥而眠的轮廓。
段令闻沉睡着,呼吸绵长。
景谡侧卧在一旁,目光紧望着他,他的指尖悬在半空,极轻极缓地拂过段令闻的眉骨、鼻梁,最终停留在那微微红肿的唇瓣上。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仿佛猛兽终于将觊觎已久的珍宝圈禁入怀,满足地舔舐着。
翌日,天光大亮。
段令闻眼皮动了动,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依旧残留着昨夜的疲惫,他微微动了动,才发现自己仍被景谡牢牢圈在怀里。
昨夜的画面倏然涌入脑海……
段令闻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根脖颈都漫上一层绯色。羞窘之余,段令闻霍地起身,想要从身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不小心牵扯到了酸软的腰肢,顿时轻吟了一声,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一动,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了。原本“沉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刚醒的懵懂,显然早已醒了多时。
“醒了?”景谡缓缓起身,伸手将段令闻松垮的衣襟拢好。
段令闻故意偏头不看他,他起身洗漱,穿衣束发。
系着腰带时,身后一个怀抱拥了上来。
景谡的手臂自他腰间环过,接过了他手中的腰带,“我来。”
段令闻耳根发热,垂下眼睫,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
景谡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比第一回教他系腰带时还慢。
系好后,景谡就着这个从身后拥抱的姿势,下颌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含笑道:“真的不理我?”
段令闻轻哼了一声。
景谡笑了笑,捉着他的手,握入掌心中,声音放得更软:“夫人理理我,好不好?”
闻言,段令闻板起来的气势瞬间消了大半,睫毛轻颤了几下,最终还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景谡心中霎时软成一片,他亲了亲段令闻的颈侧,低声问道:“若还难受,便再歇歇,早膳我让人送到房里来。”
段令闻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声音闷闷的:“已经过了时辰……”
昨日小福和他说过的,新婚第二天辰时,要去给景将军奉茶。
景谡道:“无妨,我已经和叔父说过了,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段令闻回头看向景谡,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说的?”
“辰时。”景谡笑着道。
景氏毕竟曾是名门望族,礼制不可轻改。
段令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剩下那点气也消了。他缓缓转过身,手臂环过他的腰身,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小福在门外禀报道:“公子,将军有请。”
景谡一早便见过叔父了,按礼来说,若无要事,叔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像是得知他的疑虑似的,小福补充道:“府中来了一位客人,名为陈焕。”
正堂内。
景巡端坐主位,面色平和,他看着下首这位不速之客——陈焕。
今日陈焕来访,直言想追随景氏南下募兵。
景巡猜测他是卢信派来的探子,不过,他倒是奇怪,陈焕在卢信身边的地位不小,而且还是卢信的义子,若要派一个探子,怎么会派他前来?
陈焕见他婉拒,便提出要见景谡,声称有重要情报要和他说。
若真是军情,大可和景巡他这个将军说。
如此拙劣的谎言,景巡也没戳破他,倒是顺从他意,命人叫来景谡。
很快,景谡便走了进来,他躬身行了一礼,“叔父。”
一旁的陈焕忽地站了起来,见到景谡时,神情一脸激动。
景谡看向陈焕,声音平淡道:“陈参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隐约记得,攻取丹阳时,陈焕还在卢信身边。这个时候,他跑来吴县做什么?
陈焕左右看了看,而后轻咳了几声,神神叨叨道:“陈某不才,识得些许天象之术,我观景兄龙章凤姿,气度恢弘,非池中之物。如今乱世已起,群雄逐鹿,我看啊……安天下者,非景兄莫属。”
此言一出,景氏叔侄眸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二人对视一眼,旋即,景谡神色如常,问道:“此话,卢公可知?”
陈焕此时只顾着表衷心,并不明白景谡话中深意,只回道:“卢公虽然势大,但没有夺天下的野心。陈某不愿明珠暗投,故特来投效,愿倾尽所能,辅佐景兄,早日平定天下,名留青史!”
景谡闻言,并未立刻表态,他目光落在陈焕身上,想要看清他表面投诚之下,内里的真实意图。
可陈焕压根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见景谡不说话,他又道:“依我看,十年之内,你必夺得天下。”
十年。
这个时间,景谡自然不会忘记。
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唇角微勾,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南下募兵,千头万绪,正是用人之际。陈参事既有此心,肯屈尊相助,景某求之不得。”
上首的景巡蹙了下眉。
景谡又继续道:“只是军中自有法度,即便是我,亦不能徇私。那便先委屈陈参事,暂居募兵司马一职,如何?”
这“募兵司马”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和卢信身边的“军中参事”相比,那无疑是职位骤降。
但陈焕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更加高兴,“但凭景兄安排!”
景谡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景巡:“叔父,既如此,便让人为陈司马安排住处,一应供给,皆按规制办事。”
景巡深深看了景谡一眼,知他必有深意,便也按下疑虑,点头应允:“便依你所言。”
他扬声唤来邓桐,吩咐下去。
待陈焕离开后,景巡才沉声开口:“此人来历蹊跷,更是卢信义子,你将他留下,岂非养虎为患?”
景谡问道:“叔父,你觉得,卢信若真要派探子,会派一个如此显眼、又如此急切表忠的义子来吗?”
景巡皱眉:“你的意思是?”
“两种可能。”景谡道:“其一,他确是卢信派来的,所图或许是想借投诚之名,行离间或误导之实。其二,就是他的真实身份……”
“你还真信了他的的胡说八道?”景谡神色变得严肃,陈焕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方士,说的话更是投效一方的常用之语。
无非就是拍拍马屁,不然,卢信怎么可能那么看重他。只能说,陈焕还是有点嘴皮子的,但今日显然是话说过了头。
毕竟,此时的景家军兵力不足一千。谁会相信,他们会是将来逐鹿天下的胜者。
景谡没有多加解释,只回道:“叔父,我自有分寸。”
庭院内。
陈焕跟着邓桐闲逛着院子,看着满院子的喜灯笼,便好奇道:“谁成亲了?”
邓桐如实回道:“是我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