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喘了口气,见楚曦没有立即发作,才敢继续道:“弟子思来想去,华山派中,唯有一处最为隐秘安全——便是那思过崖山洞!自令狐冲下崖之后,便无人注意那里。弟子便将《紫霞秘籍》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一块大石的石缝之中。”
“弟子本想等此番风波稍定,岳不群疑心稍减,再寻个稳妥时机取出,速速呈送盟主!绝非……绝非存有私心!密使若肯不辞辛劳,便可立即到思过崖上,取回秘籍,交予左盟主!请密使明察!请盟主明察啊!”
劳德诺说得几乎声泪俱下,只怕下一秒就要赌咒发誓,以证清白了。楚曦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般恐惧和急切,绝非作伪。料想他在左冷禅积威之下,又被自己这“密使”骤然点破隐秘,也绝不敢再有半分隐瞒。
“思过崖……”楚曦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冷峻而威严,“此地倒也算隐秘,你这般行,事虽属无奈,却也太过冒险。万一秘籍被他人意外寻得,岂非误了盟主大事?”
“是、是!是弟子思虑不周!”劳德诺连声答应,心中稍安,知道自己在“密使”面前,应当是暂时过关了。
“罢了!”楚曦微微蹙眉,似是不悦,但很快摆了摆手,沉声道,“念在你多年潜伏不易,又非存心私藏,此事暂且记下。你且继续留在岳不群身边,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尤其是关于《辟邪剑谱》的动向。至于《紫霞秘籍》,我自会取到,交予盟主,算你功过相抵!”
“多谢密使!”劳德诺如蒙大赦,立即长舒一口气,几乎喜上眉梢。楚曦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蓝凤凰,声音也恢复了清越:“蓝姊姊,夜色已深,劳兄也该回去‘休息’了。”
“正好,再拖下去,我的宝贝们若是饿极了,可就不太妙了!”蓝凤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纤指微勾,围绕在劳德诺身边密密麻麻的毒虫立即四散开去,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被她藏在了何处。
“劳兄,请吧。”蓝凤凰的声音依旧柔美娇媚,但听在劳德诺耳中却让他寒毛直竖,“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谢二位密使宽宥!”劳德诺不敢有丝毫迟疑,对着楚曦和蓝凤凰深深一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府方向仓皇逃去。
“这老家伙,跑得倒挺快。”蓝凤凰走向楚曦,伸手拂去他肩头沾着的一片落叶,展颜笑道,“圣子弟弟,这下可好!《紫霞秘籍》的下落已经问出来了,我们是不是这就杀上华山,把它取回来?”
“姊姊莫急,当务之急,是要将令狐兄安然带离洛阳,送往开封养伤。”楚曦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今日我们先回王府,莫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令狐兄……他心思纯净,若知晓我们为他筹谋至此,反令他心中徒增负担。”
“圣子弟弟真是好心。”蓝凤凰格格娇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若不是圣子弟弟心地善良,人又聪明,姊姊和整个五仙教,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你呀……”
楚曦微笑不答,两人施展轻功回到王府客舍时,夜色已深,但令狐冲房中还点着灯火,显然还未入睡。
楚曦轻轻推门而入,令狐冲正斜倚在榻上,见他进来,挣扎着想坐直些,却因内伤气力不济,只好出声关切道:“楚兄,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想着你再不回来,就要动身去寻你了!”
“有劳令狐兄挂心。”楚曦快步上前,扶他躺下,脸上带着温和又略显无奈的笑意,“本来只是去送药,不想蓝姊姊身上带的‘宝贝’们饿得紧了,只好陪着她去新鲜吃食。这一下,免不得在草丛野地里转悠了半晌,这才回来迟了。”
“蓝姑娘的‘宝贝’,怕是不简单吧?”令狐冲松了口气,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好奇,“我听说苗疆五毒教最擅长驱使毒虫,蓝姑娘的本事,是否也同五毒教有些渊源?”
“令狐兄见识广博,楚某佩服。”楚曦解衣上榻,在令狐冲身旁躺下,如瀑白发散落在枕上,在灯下被染成琥珀颜色,“蓝姊姊确实曾在五毒教中习艺,在下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皮毛。若有机会,给令狐兄露两手瞧瞧也无妨,权当解闷。”
楚曦吹熄了灯火,两人同床共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何时才各自沉沉睡去。到得晨光熹微之时,令狐冲先被丹田处传来的一阵抽痛惊醒。他撑着身子坐起,睁开睡眼,只见楚曦躺在一旁,睡得正沉。
楚曦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依旧清俊从容,只是此刻在睡梦中卸下了所有防备,显得格外静美柔和。他眼睫低垂,薄唇微抿,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然。令狐冲不忍惊扰了他,便强忍着丹田的隐痛,屏住呼吸,将起身的动作放得极轻,小心地滑下了榻。
不多时,令狐冲便从院中打了一盆清水回来,侍从见他起身,便也去准备早饭。做完这一切,令狐冲才重新回到床边。楚曦的睡姿几乎没变,只是呼吸似乎更绵长了些。令狐冲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轻轻推了推楚曦的肩膀:“楚兄?天亮了,该起身了。”
“嗯……令狐兄?”楚曦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初醒的眸子带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仿佛浸在薄雾里的寒潭,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纯真,“你……起得真早,可是伤处又痛了?等到了开封,得让平大夫好好瞧瞧。”
“楚兄放心,我并无大碍。”令狐冲扶起楚曦,两人刚洗漱毕,就听见门外传来蓝凤凰清脆的笑语:“楚弟弟,令狐公子,他们把早饭都备好啦,你们快些出来,莫要饿着了!”
三人齐聚院中,围在石桌旁吃了早膳。令狐冲向侍从打听岳不群所在,这才知道岳不群等人昨夜与王元霸彻夜长谈,之后便在王家内院住下,这会儿恐怕也才刚起。
令狐冲道了声谢,不再耽搁,引着楚曦与蓝凤凰一同往内院走去,前往岳不群夫妇居住的院落。正巧,岳不群与宁中则刚走出房门,令狐冲忙上前行礼道:“师父,师娘!”
岳不群本就厌恶令狐冲,见他仍同那个白发青年和神秘苗女混在一处,心上老大不悦。只是这两人来历不明,手段非凡,他不愿多加得罪,这才没有发作。
宁中则见令狐冲脸上气色好了些,人也不那般颓丧了,心下宽慰,柔声道:“冲儿,我瞧你是好多了,急着来寻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还有这两位朋友,一早前来,可有见教?”
“师父,师娘……弟子昨夜思虑再三,深感内伤沉重,若再随师门长途跋涉,南下福建,恐成累赘。”令狐冲心中虽有不舍,但念及自己恐怕时日无多,已再犹豫不得,“楚兄及蓝姑娘皆颇通医术,愿引荐弟子前往开封求医养伤。”
说到此处,他微微抬头,目光坦诚:“弟子恳请师父师娘恩准,允弟子……暂离师门。待伤势稍愈,弟子定当立即返回华山,侍奉师父师娘左右!”
“留在开封养伤?”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宁中则闻言,眼中立刻流露出心疼和不舍,“你的内伤……唉,实在沉重,若能得名医救治,好生将养,或许真能痊愈。师哥,你意下如何?”
她侧首看向岳不群,显然是盼他点头同意。岳不群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令狐冲这逆徒,果然与楚曦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交往甚密!此刻令狐冲主动提出要随他们离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君子剑的从容,只是声音里不含半分关切,看向令狐冲的眼神也带着审视之意:“冲儿,你有伤在身,为师和你师娘自然忧心。只是开封路途虽不算远,但江湖风波难测……”
“师哥!”宁中则也不等他说完,便语带埋怨地开口,“冲儿这伤确实拖不得,我看他气色虽好了些,但内伤未愈,根基受损。此去福建,路途遥远,免不得舟车劳顿。万一再因此加重了伤势,恐怕冲儿连性命都不保了!”
她说着,忍不住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令狐冲的脸色,抬手轻轻抚了抚令狐冲的肩头,声音微哽:“冲儿,你身边虽有这两位朋友相助,但你的性子……一人在外,可要小心。治伤要紧,可别再得罪了什么人,一切小心些。”
“弟子谨遵师娘教诲……”令狐冲心头一热,眼眶微红,几乎落下泪来。岳不群见宁中则态度如此,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心想再留下令狐冲也是无用,寻找《辟邪剑谱》之事,多半还是要着落在福州林家身上。至于令狐冲这小贼……哼,日后自有计较。
岳不群心中念头飞转,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慈和”的笑容,颔首道:“既然有楚少侠和蓝姑娘做伴,师妹又如此放心……也罢!冲儿,你便随楚少侠去开封好好养伤吧。只是……莫要结交什么邪魔外道,以免败坏我华山门楣,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