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但他没能迈出这一步,负于加缪而遗憾拿盘。
在温网,幸村也得以突破,只是在十六强被梅德韦洛夫复仇,就此止步。
草地赛季后,幸村有一个月的调整时间。
他一直在物色教练。其实在加入“种子圈”后,有许多人会给他推荐教练,也有知名教练来找他。但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存在悖论。
幸村不喜欢太强势的教练,而那些金牌教练往往强势,当他们在无意识间越界,幸村会感到被冒犯。哪怕明面上保持尊重,其实已经不再考虑接下来的合作了。
尤其是他现在不是尚未涉足男子职网的青涩少年了,他是top20,已经形成了自己对网球和高级赛事的理解,他完全可以不听教练的提议。
而不那么强势的教练,执教水平又有待瞻观。
夏末的北美赛季,幸村也是首次全程体验。第32周加拿大罗杰斯杯大师赛,紧随其后的辛辛那提大师赛,以及相隔一周的美网,俗称“北美大/三元”。
幸村一直没有突破性的成绩,他属于比较稳定的类型,除非球风克制或者体能不佳,一般不太会“失心疯”地输给top30以外的选手。所以成为种子后通常不会一轮游。
而要说top30以内,也并没有稳定的胜率。
这是数据呈现出来的情况。
幸村在大师赛和四大满贯还未突破八强这一关。
美网两胜一败后,幸村飞往珠海,参加戴维斯杯小组赛c组。
他这段时间有些少言。虽然训练仍在状态,天海总感到一些沉寂的阴影。
越是热烈地追求胜利的人,越不喜欢输。top10似乎就是属于幸村的那道坎。
能跻身top30以内的大师,无一不是在技术全面的基础上,形成了自身特点的,对上谁都不是百分百胜率。
幸村需要学会如何与输球“共存”,而非压在心底。
这样迟早会爆发的。
但是对幸村,“说教”是一种低效又讨厌的方式。因为幸村充满理智,他每一场都会做复盘、分析,有些问题他未必没有意识到。
所以天海从来不仗着他是前辈,或者以前带过幸村就说:“你应该沉下心来”、“你应该脚踏实地,没有人不会输”这样的话。
让幸村自己认识到问题,以及带来了哪些影响,他自然会尝试去改正。就像训练期间玩手机这件事。
现在的症结在于,天海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输球后的坏心情。将心比心,他一样会因为失败而沮丧,怀疑自己。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何况是为幸村想办法呢。
戴杯小组赛,前多依仗的仍是幸村和池两人,他们目前一个no.17,一个no.31。这已经是日本前所未有的最佳阵容!前多也相信一定能取得前所未有的战绩!
小组赛幸村一共输了两场,一场是对塞尔维亚巨头德约,一场对法国状态爆棚的好友加缪。池爽儿战绩3-3,最终日本队排在小组第三,无缘八强。
幸村回家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只是维持日常作息罢了,他依旧要早起晨跑,练体能,下午完成赞助商预约的海报拍摄,然后进行晚训。
排在晚上的赛程有悖他稳定的生物钟,所以他的状态会起得很慢,幸村因为这一点吃过四次亏了。
他在想办法克服。
陪练的当然是天海。
等两人回来洗漱完,已是将近凌晨一点。
天海想下楼玩玩飞镖,发现幸村正靠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看大屏幕里投放的美网十六强视频。
他在那一轮第四次输给阿卡。
“不休息吗?”天海去吧台倒了杯温水,放在幸村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幸村旁边陷进一个“坑”。
“不是有意的。”幸村转头对天海解释,“有点睡不着。”
……
幸村忽然问:“你觉得我对阿卡有畏惧心理吗?蓝。”
天海想了想,回答:“都三连败了,肯定是会有点怕的,阿卡可是你在上升期的时候,就得到大满贯的人啊。除了畏惧,可能会有种仰视在吧?”
“不过,你现在已经离他无穷近了。你现在和他参加几乎相同的赛事,你输给他,他又会输给你战胜的人。没有谁是不可战胜的。和阿卡齐名的扬,你不也赢过吗?”
“……哈哈。”幸村浅笑,“蓝很了解我。我应该潜意识里真的对阿卡有种又仰视又畏惧的情感在吧。就算我在想,我要战胜他,他没有比我强多少。”
“挺奇怪的,我一直不服阿卡。就像初三去u17的时候,就算池展示了压倒性的实力,我也没有服他。我觉得我也能达到那一步,可是现实告诉我,不行……”
幸村右手把头发往后撩,轻轻抓住,“就算我们头对头已经0-4了,我更想在下一次赢他。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在作祟吧?”天海思考,“让你在比赛的时候丧失了一些理性。”
“我也这么觉得。”幸村笑了,“还有一些硬实力上的差距。不管怎样,再遇上的话会好好考虑的。”
于是天海关了录像。客厅里瞬间陷入灰暗,只有走道灯自动亮起送来几缕柔光。
幸村仍抱膝而坐,没有动。
“阿一。”
“嗯?”
“……”
天海在心里慎重地盘了很久,他决定说出来。
“你现在有没有,感到过厌烦?”
幸村讶异地看向天海,“你在说?”
“网球,巡回赛,你的职业的一切。”
“……”幸村在短暂的沉默后,认真道,“没有。”
“比赛输了我会不开心。不过到现在为止,还不觉得厌烦……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那些商业活动吧?会分散精力。”
天海点了点头,顾自道:“我之前看到过,有人问西斯特在不训练的时候会做什么,会看别人的比赛吗?他说:‘不会。我本来就每天训练、比赛得要吐了,为什么在这以外还得跟网球见面?’”
“我觉得有些道理。我们对网球的热情,网球这份职业,不是说非要让他把我们的生活占据得满满的。更何况我们还会输球,会不开心。我在想,如果总是输球,总是对自己不满,还能对网球维持那种热爱吗,阿一?从对枯燥的训练和排得满满的日程表起,感到厌倦,渐渐蔓延到对网球的一切。”
“我觉得用这样的折磨考验自己的心,很危险。”
天海转身,单脚跪在沙发上,面朝幸村,“我是真心地在对阿一说这些东西。”
“我觉得到阿一这个层级,无论技战术都已经能维持在较高的水准了,清醒冷静的头脑,维持高位的状态,才是影响比赛的关键。”
“阿一,你真的每天一睁眼,就高兴于今天的训练吗?还是只出于一份要完成每天训练量的责任感?”
“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除了网球之外的爱好?”
“你有没有觉得,网球慢慢变成一种枷锁,把你紧紧地束缚某块区域里?”
幸村也看着天海,昏暗的视野里,天海的眼睛被暖灯照映,发亮。
这个人不仅敏锐,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能用心去感受和思考。他那么相信幸村,所以才如此真诚地劝告——你可以停下训练,去做其他事情。
从走向世界以来,幸村总是把自己逼得很紧,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很有条理地一件件达成、进步。得益于此,从转职业到成为top20,对绝大部分职业选手而言终生不得的目标,幸村只用了两年四个月。
但这还不够,幸村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
但是现在他感到“不得寸进”。
耐心在逐渐消磨,也许,真的像蓝说的,这样很危险。
“让我考虑一下,蓝。”幸村抱了抱天海,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早,幸村按时起床,正浇水的时候,天海打着哈欠下楼。
“早。”
“早安,蓝。”
“今天想打球吗?”天海走到幸村身边。
幸村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一会儿。
“想,但又不是很想。”
“那…你今天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幸村仰头,眯起眼睛。光线很好,今天是个大晴天。
他习惯于日常的训练,不过估计是昨晚夜训的原因,今天感到有点累。这样的状态大概训练效果会很差吧。如果在平时,他会选择复盘比赛,锻炼战术思维。
但这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吗?
幸村想,天海大概一铲子把某些潜意识的根挖了出来。他现在对训练的情绪不高。
头被压了压,幸村才意识到天海在等他的回答。
“不要去细致地考虑,你就问问自己,今天想做什么。”
“我想……”幸村看着天海,又撇向落地窗外,像是一声叹息,“我想画画。”
“我好像很久没有画上三四个小时水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