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贺嘉月与贺嘉舒对视一眼,都抿唇点了点头。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贺晋承,其他的孙子孙女都得往后排,这下大嫂在老虎头上抓毛,纵使大嫂有理,只怕老太太对她心里也会有气的。
况且,不说老太太,那三婶对晋承堂弟素来也溺爱得很,这回三婶迫于大嫂施加的压力对堂弟动用了家法,过后三婶还不得在心里记上一笔账?
贺嘉月想了想,道:“娘,先不管怎么说,大嫂这个做法我觉得很对,香草受了冤枉,冤枉她的人是该受到惩罚。”
贺嘉舒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大嫂是对事不对人,不是特意针对晋承堂弟,是他有错在先,该用家法教训的。与大嫂相处这么久,大嫂的为人大家是清楚的,若遇到险恶不公,不管对方身份高低贵贱,她都会像江湖侠士那样拔刀相助。换而言之,今天如果不是大嫂的丫鬟受了委屈,而是换做旁人,大嫂一样也会仗义执言,讨回公道的。”
江夫人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忆安那丫头是个这样秉性直爽善良的人?她看着是厉害了些,但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若是有错,那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只是她担心经此一事,以后与三房四房生出什么嫌隙,她们会暗地里给大房使绊子。
贺嘉月微笑道:“娘,你也不要太担心,理在我们这边,只要咱们行得端走得正,什么都不用怕的。”
就算是有人找上门来为难,她想,大嫂也能摆平的。
~~~
揪着贺晋川回到晚香院后,崔氏便气冲冲地拿了根鸡毛掸子,劈手朝他肩头抽了一下,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别人都往后缩,偏偏你出来作证,看把你能的!今天我非得抽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以后遇到事情别傻不愣登往前冲,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她抽了一下,第二下还没落下时,贺晋川便一手抓住了鸡毛掸子,用力一拽,从崔氏的手中夺了过来。
“娘,你说得不对!以前贺晋承污蔑我,是大嫂出来给我作证,今天的事,我亲眼看到了,自然也要出来为她作证!如果我们遇到了事,谁都不管,谁都不问,那当自己遇到难事的时候,谁会为你出头?”
崔氏登时气得脸色发青,骂道:“小兔崽子,你能耐了是吧?还给我讲起大道理来了!你跟你那犟种爹是一样的,榆木脑袋一根筋,只认死理,半点没学到你娘我的机灵!”
她气恼得不行,又拿了根鸡毛掸子,还要往儿子身上抽去,贺晋川早已将身子一扭,拎着鸡毛掸子跳过门槛,转眼间跑出门去。
崔氏喝道:“兔崽子,你要去哪里?今天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了。”
贺晋川停住脚步,回望过来,吼道:“你就知道这样骂我,我去伯府看我姐去!”
贺嘉莹快要生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崔氏哼了一声,道:“那你去吧,晚上别家来了,住在那里陪着你姐,明天我也去。”
贺晋川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红绫从外头端了盏茶进屋时,看到四太太脸色黑如锅底,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便劝道:“太太别生少爷的气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崔氏心事重重地喝了一口茶,恼火地道:“我能不生他的气吗?本来我是一心一意帮着三嫂的,他出面作证,让晋承挨了打,这下胳膊肘往外拐,三嫂嘴上不说,心里该怎么想?”
红绫忍不住道:“太太,就算少爷不说,大少奶奶早晚也能查出来的,奴婢倒是觉得少爷很有勇气,对他佩服得很呢!”
崔氏皱眉道:“你就别为他说好话了,他出了风头,给他擦屁股的是我。”
红绫笑了笑,说:“太太最是有办法的,就算三太太暂时冷落了您,太太也一定能有办法让三太太再对您另眼相看的。”
崔氏想了一想,确是这个道理,这几年,她跟在三嫂身边鞍前马后出谋划策,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轻松了些,咬了咬牙,忍痛吩咐道:“你去把库房里的那盒人参拿来。”
红绫也是一愣,库房里就那一盒上好的人参,放了两三年了,太太都不舍得吃的,便道:“太太要把人参送到三太太那里去?”
崔氏心疼地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空手去,伸手不打笑脸人,把这盒人参送给晋承吃,三嫂心里的气,总能消个几分。”
人参找了出来,崔氏让红绫抱好了,一路上不舍地看了好几回那人参盒子,到了锦绣院的门口,便让丫鬟去进去通传。
“就说我来看晋承来了,得了一盒好参,特意送给他补身子的。”
丫鬟让她们主仆两人在外头等着,一路穿过庭院到了正房门口,与正要进房的琉璃说了四太太来了的事。
琉璃听了,脸色登时一沉,一句话没说,将帘子一掀,转身去了房里传话。
正房次间,贺晋承趴在床上养伤,谢氏本寸步不离地守在榻沿旁,琉璃进来后,附耳对她道:“太太,四太太来了,说要探望少爷,还带了一盒好参。”
谢氏沉着脸捏了捏眉心,唇边泛起一抹冷笑,道:“你告诉她,多谢她的好心,今天晋承身子不好不便见她,让她先回去吧。”
琉璃点了点头,恨恨道:“太太,正是这个道理,晾一晾四太太,也好教她回去管教管教晋川少爷,别再闯这样的祸。”
锦绣院外,崔氏与丫鬟正眼巴巴往院里望着,遥遥看到琉璃走了出来,崔氏脸上一喜,忙从红绫手里接过来人参亲自抱着,急匆匆便要往院里走。
琉璃却伸手拦住了她们,道:“四太太,我们太太说了,晋承少爷伤势太重不便见你,她今儿也乏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崔氏一怔,讪讪笑了笑,把手里的人参递了过去,道:“那我就先不去了,这人参你拿进去吧。”
琉璃摇了摇头,道:“抱歉,四太太,我们太太没说让收,奴婢不敢拿,还是等四太太改日来了,再自己拿过去吧。”
说罢,便吩咐小丫头将锦绣院的大门关上,转身回了院中。
崔氏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了晚香院,连晚饭都没兴致吃,因记挂着明日要去伯府探望女儿,便早早上床歇了。
~~~
入夜时分,香草突地发起了高烧。
请了府医来看,也灌了一剂药下去,她的高烧却不没有退去的迹象。
因她是个哑巴,担心寻常府医给她瞧不好病,姜忆安不由有些着急。
听她一直在焦急不安得来回踱着步子,贺晋远道:“娘子,我记得城东有个擅长给聋哑病患诊治的大夫,你不要着急,我这就打发人去把大夫请来。”
双目失明这几年,他对京城中名医圣手各自擅长的病症,可谓了如指掌。
没过多久,大夫便被请进了府中。
看她烧得双颊通红,且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大夫仔细诊治过后,请姜忆安移步到外厅,纳罕地道:“少夫人,这位姑娘是因受惊引起心神紊乱,脏腑失调,以至高烧难退,需得开一副安神受惊、调理肺腑的方子才可。不过,据在下诊断,姑娘口舌未见异常,并非是哑巴,而极有可能是因小时候受过极大的刺激,诸如惊吓之类的,之后便不肯再说话,慢慢就患了失语之症。”
姜忆安眼神震动。
据香草告诉她,小时候她是因一场病烧坏了喉咙,不能再说话,爹娘去世后,大伯一家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她便成了姜家的烧火丫头。
难道,那次生病发烧,也是她因为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被污蔑,被打伤,因为反抗无用,所以从此以后缄默不言,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还会说话的事实?
姜忆安忙道:“大夫,那她还能再张口说话吗?”
大夫思忖片刻,道:“若是如在下所说,姑娘果真是受过刺激才引起的失语之症,汤药是无用的。”
姜忆安刚亮起的眼神,又忽地黯淡下去,然而下一刻,便听那大夫又道:“不过,少夫人不必灰心,以往有过类似的的病例,病患如果再遇到一次类似的刺激,但结果却截然相反时,则极有可能会逐渐记起自己会说话的事来。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少夫人不要特意过问姑娘以前的事,以免她受到刺激。”
姜忆安又惊又喜,眼神霎时亮了起来,道:“多谢大夫,我还是同以前那般待她,不问她的伤心事,不过怎样才能让她恢复呢?”
大夫想了想,道:“少夫人可以试试平常多喊她的名字,想办法让她说出话来。”
姜忆安重重点头,道:“这个好办,我记住了。”
大夫说了几句医嘱,告辞离开后,香草服了药,高烧逐渐退下,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看到姜忆安守在她榻前,她咧嘴轻笑了起来,比划着手势说:“小姐,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你回去照顾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