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待她帮他仔细涂完了药,他便去了外院的书房写信。
慢慢口述完毕以后,南竹把代笔写完的信读了一遍,道:“主子,明天把信送出去吗?”
贺晋远沉默起来。
祖父外出巡视边境,肩负朝廷重任,却还要为府中琐事操心,身为子孙,不能为他分忧,反倒平添麻烦,实在让他惭愧。
可祖父不在京中,父亲这几年行事越发荒唐,府中无人能够管束他,需得他老人家回府整顿家风。
默然许久,贺晋远沉声道:“你亲自去一趟吧,一定亲手把信交给祖父。”
边境距离京都太远,一去一回足得两个月的时间,南竹郑重拱手应下,道:“主子放心吧,我明日一早就出发,一定把信送到国公爷手里。”
写完信,贺晋远再回房时,屋里静悄悄的,姜忆安已睡着了,榻上传来她安稳均匀的呼吸声。
他默了默,悄无声息在榻沿坐下,伸手摸索了几下枕畔。
手掌忽然碰到她纤细的手指,他顿了顿,慢慢收回了手,起身脱下外袍,屈膝上了榻,与她隔开一段足够远的疏冷距离后,动作极轻得在床榻外侧躺下。
“夫君怎么回来这么晚?”
姜忆安没有睡得很沉,察觉到他上了榻,便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睡眼惺忪地问。
贺晋远默然几息,抬起长臂为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写信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娘子睡吧。”
姜忆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只是看上去像睡着了,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肩头。
听到耳旁轻微的窸窣动静,贺晋远凝神听了几瞬,道:“娘子肩膀可有不适?”
姜忆安睡意朦胧地说:“有些酸胀。”
贺晋远拧眉思忖片刻。
可能是她今天用武太多扭到了肩膀,所以才有酸胀的感觉。
他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她肩头揉捏起来:“我给娘子按几下,会好一些。”
不轻不重的力道,不一会儿便缓解了肩头的不适。
姜忆安闭着眼睛低低呢喃了几句话,因太困了,也不知含糊说了什么,舒服地哼了几声后,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枕畔的人睡去,贺晋远身姿笔挺地躺在榻上,回想起白日间的一幕,再也没有丝毫睡意。
他想,成婚这些日子以来,是他昏了头,若非今日宴席有人提起他命硬克妻的事,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
他的娘子不会在意这些克人之说,但他不该让她冒一点儿风险。
光线的晦暗床帐中,他一点一点从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长指,黯然放回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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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半夜emo小剧场:
睡到半夜,察觉到身畔的人在辗转反侧,一直都没睡着,姜忆安也醒了过来。
“夫君有心事?”
贺晋远(沉默片刻):没有。
姜忆安(想起他之前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很快便识破了他的想法):你又在想命硬克妻的事?
贺晋远(有几分慌乱,却强装镇定):没有。
姜忆安(眯了眯眼睛,神秘一笑):夫君放心吧,就算你真的命硬克妻,我也有破解之法。
贺晋远(不敢相信):娘子说得是真的?
姜忆安(一个利落的翻身滚到他怀里):一定是真的,现在夫君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不许再胡思乱想!
于是贺晋远拥紧了怀里的人,终于暂时放下心来,与她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44章 香囊。
清早醒来,院外传来啾啾的鹊鸣声。
姜忆安还没睁开眼,先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枕畔空空如也,贺晋远早已起身了。
她睁开眼盯着帐子顶缓了会儿神,刚清醒了几分,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转眼间,他大步走了进来。
他晨起练完刀,额上挂着一层清冽的薄汗,走进里间,微微偏头面向床榻的方向,温声道:“娘子醒了?”
姜忆安打个哈欠嗯了一声,微微眯起黑白分明的杏眸,视线不自觉追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她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每天都要早起练刀,且今日比以前起得还要早,算算时辰,练刀的时间应该也加倍了。
贺晋远走到衣柜旁,抬手拉开外袍的系带,将一身黑色劲装换下。
晨光透过窗棂撒进房内,男人身形挺拔颀长,宽阔的肩背不像之前单薄,雪白中衣下的臂膊坚实有力,似乎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姜忆安下意识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似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贺晋远耳根逐渐发热,便抬手拎了件外袍,绕到屏风后去换衣裳。
姜忆安抓了抓自己的额发,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他们已是夫妻,但沐浴、换衣,贺晋远都是避着她,她也见怪不怪,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下榻洗漱过,她简单挽了头发,道:“夫君,用完早饭,我要请嘉月来我院里一趟。”
贺晋远也换过了衣裳,坐在桌旁摆着早膳。
早膳有红豆粥,豆腐皮包子,几样小菜,还有一碟她爱吃的松子糕。
他温声道:“请妹妹来做什么?”
姜忆安看他一眼,神秘地笑了笑,“你别问这么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贺晋远:“......”
他默了片刻,想问她昨晚在榻上说过的话还记不记得,但欲言又止,闭口未言,只是神色悄然黯淡了几分。
她说她有破解之法可破他命硬克妻,也许不过是睡迷糊时,一句安慰他的话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他以后练刀会更加勤勉,万一像之前那样发生意外,他也能有足够的武力保护她。
用完了饭,姜忆安便打发香草去请了贺嘉月来。
两人坐在里间,姜忆安神神秘秘把针线筐取了出来,让她看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
贺嘉月自和离回家后,除了平时在月华院照顾江夫人,闲暇时偶尔打理自己的酒肆生意,剩下的时间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些女红。
姜忆安见过她绣的手帕,那上头的紫薇花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手艺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这绣香囊遇到了难题,她便请贺嘉月来指点一二。
“妹妹帮我看看,绣了半天了,这个远字怎么也绣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嘉月细细看了,因那几个字是大嫂虽是比着样子来绣,但是那针脚太粗疏,字绣得便有些难看了。
“大嫂,这几针要针脚要细密一些,你看......”
她温温柔柔地说着,示范性绣了几针,然后把花绷子递给姜忆安,一点一点耐心地教她绣花。
缝了几针,姜忆安逐渐摸索到了窍门,她的手也不是笨拙的,只是在乡下老家杀猪卖肉,没人教做女红,所以便落下了这手艺。
她低头认认真真地绣着香囊,贺嘉月便也在一旁绣起了荷包,两人一边做着女红,一边聊着家常。
“妹妹,母亲最近几日用了药,身体可有好转的迹象?”姜忆安道。
贺嘉月轻轻点了点头,唇畔都是笑意。
自从上次大嫂叮嘱过,母亲的药全都是她亲手熬的,连丫鬟都没用。
也不知为何,母亲喝过那些药之后,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晚间的咳嗽也少了,只听到半夜偶尔咳嗽几回,比先前的病症减轻了不少。
“好多了,我觉着,照着冯大夫的药方喝下去,说不定母亲的陈年病根便能除去了。”
闻言,姜忆安绣香囊的动作一顿,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贺嘉月看她的神色忽然有些凝重,不由眉心一跳,忐忑地说:“大嫂,怎么了?可是母亲的药有什么不对?”
姜忆安思忖片刻,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贺嘉月听完,一双水润的眸子震惊地瞪大。
“大嫂怀疑母亲以前的药有问题?”
姜忆安拧眉点了点头。
贺嘉月吃惊地捂住了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中闪过。
“难道有人在母亲的药中下毒了?”
姜忆安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母亲身体病弱,常请大夫来医治,且冯大夫医术高超,若是母亲用的药中真的有毒,冯大夫会瞧出来的。”
贺嘉月抿唇想了想,也点头道:“除了大夫,府内药房熬药的仆妇各有分工,每日谁熬了药,谁守着炉灶,都是有记录可查的,若真有下毒,追根溯源便能查到源头。况且母亲素日与人无冤无仇的,对下人也都宽和柔善,谁会冒着丢命的风险下毒害母亲呢?”
姜忆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她的话对还是不对,只是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真的。不管怎么样,留心些总是好的。”
贺嘉月同意地点了点头:“大嫂说的有道理,不过该如何留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