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转眼间,贺嘉月搀扶着她飞快走了过来,人群自动为她们母女让出一条路。
走到近前,江夫人也不让女儿扶着了,她看了看姜忆安,见儿媳幸好还没受伤,不由鼻子一酸,将她拉到身边来,上下仔细打量她几眼,心疼地道:“媳妇,你受苦了!”
姜忆安微笑着眨了眨眼睛,还没说话,贺世子已气得额上青筋直跳,破口骂道:“江氏,你是瞎了不成?徐氏让她打了,柳氏也让她打了,连我也让她打了,她哪里受了半点苦!”
江夫人来得匆忙,路上只听丫鬟说到儿媳和人打了起来,其中原因还没搞清楚,但不管清不清楚,都不可能是儿媳的错!
“你才瞎了眼!媳妇才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们都挨了打,那是活该!”
贺世子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原地转了几圈,没寻到打人的趁手工具,便索性扬起手来,要去打江夫人。
江夫人怎能容他动自己一个手指头?
她养了两日病,精神都好了许多,手脚都比平时有力气了些,贺世子怒气冲冲扬着巴掌走过来,她便看准了他的鼻梁,不管不顾一头撞了过去。
贺世子霎时捂住鼻子蹲在了地上!
鼻子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摊开手心一看,只见鲜红的血迹赫然在目,他的鼻子竟被江氏撞破了!
贺世子被手上的血吓软了腿脚,站了几下都没站起来,便索性颤抖着腿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江氏,你这个凶悍的泼妇,如今连我也敢打了!你等着,我非得休了你不可!”
若是以前,听到他这句话,江夫人定然吓得双眼含泪,可此时,她只是冷笑看了他几眼,将袖子挽起来,双手握拳便朝他身上胡乱锤去!
“要不是你让柳氏出面会客,今天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来!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糊涂东西,这些年我受够你了,我今儿不打你一顿,我就不姓江!”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贺世子身上,他狼狈地抱着头躲开,喝道:“江氏,你是真疯了,我是你丈夫,你住手!”
江夫人哪里肯停手,只一味追着他打!
忽然,一声冷喝从不远处传来:“住手,都别打了!”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老太太扶着谢氏与崔氏的手走了过来。
听说这边生了事,从大戏楼那边一路小跑着走来,老太太气喘吁吁,站定一会儿才喘匀了气。
她看了看还呆怔着的徐氏,半边脸红肿的柳姨娘,以及鼻血糊了一脸的贺世子,稀疏的眉头往下压了压,冷眼看向长房的一对婆媳。
“成何体统!客人和家里人都让你们打了,好好的赏花宴都被你们搅坏了,真是不懂一点儿规矩!”
姜忆安双手抱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太太生气的是影响了赏花宴,才不在意事情的起因,为了平息影响,也为了给徐家和世子爷一个交待,想必要动用家法惩治她这个孙媳了。
不过无所谓,今天她要动手,就做好了会受惩罚的准备,大不了就是跪几天祠堂,小事一桩。
老太太对谢氏道:“去把徐家夫人扶起来,问问她怎样了。”
宴席途中突然发生了这件事,谢氏脸色难看至极。
她本来刚与周夫人说起了儿女的婚事,相谈正欢的时候,却被这意外打断了,心里着实恼火!
没等谢氏动手去扶,崔氏赶忙去把徐夫人搀了起来,道:“徐太太,你没事吧。”
徐夫人先是醉酒闹了一场,又被姜忆安吓呆了许久,现在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咬牙道:“我能没事吗?今天赏花宴,我差点死在你们府里,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崔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像徐夫人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泼妇,若是今天事关三房,她定然是要呛她几句的。
但事关大房,三嫂又被气坏了,她不便开口,只暗暗朝徐夫人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开。
徐氏要讨说法,老太太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道:“今天我的孙媳冲动行事,实在该罚,我这就命她去跪一个月的祠堂,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待反省清楚以后,让她亲自去徐府道歉。”
这个交待足够了,况且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徐氏也不敢太造次,便道:“多谢老太太,多亏老太太明事理,我们徐家感激不尽。”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改日姜忆安登门致歉时,她定然要将今日的羞辱加倍还回来!
谁料,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朗沉稳的声音。
“祖母,忆安何错之有?”
姜忆安循声望去,看到贺晋远拨开人群,稳步走了过来。
他走得有些急,额角挂着一层清冽的薄汗,白皙的脸颊还有几道轻浅的擦伤,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秦秉正。
贺晋远顿住脚步,面朝着老太太的方向,沉声道:“祖母,徐氏生事在先,忆安惩她在后,祖母何不先问清她在府里闹了什么事?”
人群中有几个太太原是见了徐氏在兰香院醉酒闹事的,但也没有出头,因说起缘由来,徐夫人的儿子毕竟是被退婚,她心里有气,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
老太太拧起眉头,冷声道:“你又不在现场,知道些什么?你莫要为了袒护你的娘子,做出是非不分的事来!”
贺晋远道:“孙儿虽然不在现场,但已问过事情经过。”
他说完,便朝身后挥了挥手,道:“嘉舒,过来,你与祖母说清是何原因。”
贺嘉舒低头抱着自己被撕毁的古书,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默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咬唇看向徐氏,道:“徐太太对我心有怨言,醉酒之后闯到我的院子,撕毁了我的书......”
这些事,徐氏清醒以后也记得。
她撕毁的是几本破书,又不是什么大事,便冷笑瞪着眼,道:“我那时醉了,又不是故意的。”
贺嘉舒默默咬紧了嘴唇。
与徐家退婚的原因,关乎徐家二郎的名声,她不便对外说出来。
她想了想,对徐氏道:“徐夫人,退婚的事,请你亲自问二公子吧,他自会告诉你的。”
徐氏不屑地冷笑,“我还用问他,事情都摆在这里,明明是你说什么八字不合退的婚!要是八字不合,那你就别与我儿子定亲啊,快要成亲了又反悔,把我们徐家看成什么了!我儿子倒是不介意,我却气不过!”
贺嘉舒低下头,双手用力抱紧怀里的古书。
徐太太咄咄逼人,她本不想说出真相,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把真相说出来。
贺嘉舒抿唇看着她,尚给她留了几分面子,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徐二公子与他的小厮举止亲密,关系非同寻常。”
徐氏一听,登时拉下了脸,笃定地高声道:“你是说我儿子喜欢男人?放屁,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可有证据?”
贺嘉舒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大嫂,嘴唇紧抿,眼神有些慌乱。
成婚之前,她曾亲眼见到过徐二公子与他的小厮亲密,是以她才要提出退婚,但她现在说出这些话来,却是空口无凭,没有对证。
不过,姜忆安与她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给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她看了徐夫人一眼,道:“我可以做证。”
徐夫人冷冷一笑,“你做证有什么用,你有证据也是假的,分明是你们姑嫂串通好了,打算污蔑我儿!”
看她还是不死心,姜忆安往岸畔扫了一眼,看见姜忆薇混在人群里头,便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道:“你把你刚才看到了什么,都一一告诉徐夫人。”
姜忆薇想起在桃林那一幕,便叉腰清了清嗓子,对徐夫人道:“就在半刻钟前,我亲眼看见了你儿子和他的小厮在树林里亲热!”
她说得十分肯定,徐夫人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怀疑,不过转念她又定了定神,摆出不信的姿态来。
她的儿子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他有断袖之癖,这分明不是真的!
姜忆安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提醒道:“徐夫人,你的儿子儿媳都在这里参宴,你要是还不相信,大可以把你的儿子儿媳叫来,当面问他们。”
看她如此笃定,徐夫人不由慌了神,这时,她的儿媳宋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擦了擦脸上止不住的眼泪,道:“婆母,我们回去吧,你不要再问了。”
徐夫人看到这个破落户出身的儿媳便有些不满,喝道:“回去干什么,你快说她在信口胡诌,给二郎证明!”
宋氏不肯说话,拽着她往外走,徐夫人却一把甩开了她,骂道:“你是个锯嘴的葫芦吗?快说话啊,人家都这样污蔑你丈夫了,你还不不知道反击!”
宋氏死死咬紧了唇看着她。
她虽没有开口,但那灰败如土的脸色,已经几乎是肯定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