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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江夫人不相信,孙妈妈说是腰腿疼要回院里歇着,怎会去打牌呢?
  她有些担心,正要让秋菊再去找一找,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周娘子哭天抹泪地跑了进来,朝地上扑通一跪,撕心裂肺地拍打着地面,哭喊道:“太太,我的银子都打水漂了,求您给我做主哇!”
  这周娘子,就是碧月的娘,在国公府当差时还往月华院里送过花草,江夫人认得她。
  “你先别哭,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娘子抹着泪看了姜忆安一眼,见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便道:“太太,先前孙妈妈说能将我女儿送进二小姐的院子,在小姐身边当个有脸面的梳头娘子,我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还写了五百两的欠条,谁想孙妈妈是糊弄我的,骗了我的银子,把碧月送到大少爷大少奶奶院里去了!我问她要银子,她躲着不肯还我,我这才来找您来了!”
  江夫人蹙紧了眉头。
  阖府的下人都知道,在小姐院里当贴身一等丫鬟,是个不错的差事,光月银就比普通丫鬟多上一倍不止。
  她给两个女儿挑丫鬟时,也费了许多心思,有擅长梳头的,有会厨艺的,也有会识字读书的,当初这些都是经过孙妈妈的举荐的。
  可就算是个好差事,一年到头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的月俸,谁会花七百两银子做这笔不划算的买卖!
  江夫人不太相信,“你空口无凭,我怎知你不是在污蔑妈妈?”
  周娘子道:“太太,我有证据,我给孙妈妈打了五百两的欠条,我们一人一份。”
  她说着,将欠条从衣襟里掏了出来,只见那欠条上写着一行字,还按着两个红指印。
  江夫人狐疑地看着那欠条。
  欠条不似作伪,但只有两个指印,也不能说明就是孙妈妈的,况且,她相信孙妈妈的为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江夫人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欠条,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皱眉看向姜忆安,道:“媳妇,你说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姜忆安道:“娘,这个简单,把孙妈妈找来对质就是了,我相信妈妈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当面锣对面鼓,让妈妈与周娘子讲清楚就是了。”
  江夫人打发人去找孙妈妈。
  孙妈妈抹了一夜的骨牌,怀里揣着赢了的三吊铜钱,刚进了院门想补个觉,便被来找她的小丫鬟看见了。
  小丫鬟道:“妈妈去太太院里吧,有事找你。”
  孙妈妈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跟太太说一声我腿疼要歇着,今日就不过去了。”
  小丫鬟催促道:“妈妈快去吧,周娘子告你的状呢!”
  孙妈妈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急急忙忙快步到了月华院。
  周娘子一看到她进来,便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的衣襟狠声问她要银子,“孙妈妈,你好黑的心,我攒了一辈子的银子都给了你,你倒是哄骗我!”
  一屋子的丫鬟齐刷刷往两人看去,江夫人坐在上首,闻言也瞪大了眼。
  孙妈妈脸色铁青,忙将她往一边推:“你糊涂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我可没问你要银子。”
  她打了一夜的牌,老脸泛黄,眼周挂着一圈青黑的圈,江夫人看到她这样,便知丫鬟说得不假,她果真赌牌去了,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孙妈妈还在与周娘子推搡,江夫人捂唇闷闷咳了几声,道:“都别闹了,静下来说话。”
  周娘子住了手,孙妈妈拍了拍被她抓乱的衣裳,忙道:“太太,你别信她的话,她说的都是瞎话!”
  江夫人扶着椅子的扶手,脸色愈发苍白,道:“那银子的事,妈妈到底该怎么解释?”
  孙妈妈定了定神,绷紧的唇角笑了笑。
  银子的事有欠条,赖不过去,但谅她周氏也不敢说实话!
  “我从来没问周氏要银子,是周氏给我送的银子!我要是不收,她就不安心,我有心帮她一把,只是假装收了她的银子,打算过段日子就还给她的!天地良心,要有一句瞎话,天打雷劈了我!”
  孙妈妈说得信誓旦旦,江夫人似信了她的话,脸色好转了不少,转头对姜忆安道:“忆安,你看,这其中真的有误会。”
  姜忆安哑然失笑。
  这些话婆母竟然会信!
  若非答应了碧月母女给她们留下脸面,从孙妈妈手里要回银子,她根本不会让周娘子绕个弯子这样说,而是直接将事实砸到孙妈妈脸上,看她还敢怎么狡辩!
  姜忆安瞥了眼周娘子,周娘子咬了咬牙,心一横,豁出去道:“太太,我还有话要说,请把我女儿叫来。”
  没多久,碧月到了房里,跪下朝江夫人磕了个头。
  姜忆安让婆母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对碧月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碧月低着头说:“太太,大少奶奶,我娘实给了孙妈妈银子,不过不是为了送我去二小姐的院子,而是为了让我进少爷少奶奶的院子,好攀上少爷当上姨娘。”
  话音落下,江夫人只觉得头脑嗡得一声,颤着嘴唇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孙妈妈愣住,不敢相信她们母女俩竟然为了要回银子,连脸面前途都不要了!
  她当初敢收周氏的银子,就是拿准了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不会说出去,没想到她们母女俩反过来咬她一口!
  孙妈妈疯了般扑过去厮打碧月,“你个小贱人,没良心的,你再胡言乱语,我撕了你!”
  碧月被她打了一掌,捂着脸往后躲,周娘子怎甘心看着女儿被打,扑过去揪住孙妈妈的头发还了她两掌!
  三个女人厮打在一起,屋里乱成一锅粥,江夫人苍白着一张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判断孰真孰假。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贺晋远大步走了进来。
  江夫人看着长子走到近前,急声道:“晋远,这是你院里的事,你告诉娘,碧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贺晋远沉默片刻,道:“母亲,您屏退旁人,我有话要对您说。”
  听长子将一切说完,江夫人不敢相信地瞪了大眼,胸口沉沉起伏。
  孙妈妈跟了这么多年,怎么行了这样的糊涂事!
  贺晋远道:“母亲,请恕儿子不孝。周氏与碧月串好了说辞来您院里告状,是儿子与儿媳吩咐的,为的就是防止孙妈妈花言巧语抵赖,瞒过了您去。”
  江夫人看了看姜忆安,见她重重点点头,方知这一切都是儿子儿媳的良苦用心。
  她既惭又愧,流着泪道:“这如何能怨得了你们?她打着我的旗号办了这件事,媳妇不埋怨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还有你们的不是!都怪我糊涂,我这些年信错了人,若不是今天这一遭,我还被她瞒在鼓里。”
  姜忆安默叹口气。
  婆母何止是信错了人!
  她受孙妈妈荼毒太深,这些年在府里胆小谨慎,委屈求全,事事忍让,就像脑袋上戴了紧箍咒,都是被孙妈妈说教的!
  只有等孙妈妈这个老货走了,她脑袋上的紧箍咒解开,才能自己慢慢立起来。
  贺晋远默了默,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江夫人难受地抹眼落泪,想了会儿才道:“孙妈妈到底服侍了我这些年,我也不忍心将她赶出府去,不如让她还了周氏的银子,教她好好反省己过,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
  姜忆安双手抱臂站在一旁,闻言不由无语地按了按眉心。
  孙妈妈是婆母的奶娘,自小由她带大的,感情深厚无人能比,她贪了不少银子,婆母心软,还是不舍得将她撵走。
  姜忆安想了想,道:“娘,今日的事,您院里的丫鬟都看在眼里,要是娘轻拿轻放揭过此事,以后怎能服众?丫鬟们万一以后都向孙妈妈这般行事,有个词叫——”
  她抓了抓头发,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来,便捅了捅贺晋远的胳膊,他会意地点了点头,温声道:“上行下效。”
  姜忆安重重应是,“对,对,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丫鬟们都跟着孙妈妈学,带坏了月华院的风气,以后该怎么办?”
  江夫人擦了擦泪,还有些犹豫,姜忆安瞧出她的优柔寡断,不得不再加一把火。
  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又道:“孙妈妈的行为,如果放在朝堂里,就是当丞相的糊弄皇帝,欺上瞒下,言行不一,收了底下人的孝敬贿赂,就给人弄个油水大的官当,这叫——”
  她又看向贺晋远,这次没等她捅他的胳膊,他便极轻地笑了笑,道:“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祸乱朝纲,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姜忆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再度重重点头,“是这个意思,往大了说是这样,往小了说也是这个道理。总之不守法度的人做了坏事,如果不及时严惩,后果很严重,影响很恶劣!母亲千万不能只顾着情分,忘了这些!”
  江夫人缓缓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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