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他们在,姜忆安很是放心,钓鱼太慢了,不知多久才能钓上来一条,她另有安排。
水榭里有竹篾编的斗笠,原是钓鱼时戴着头上遮阳用的,姜忆安提着斗笠走出水榭,站在外边竹桥上试了试池水的深浅,循着岸边找了个池水清澈的浅处,脱了鞋袜挽起裤管下了水。
她从荷包里摸出几块松子糖,捏碎了撒到水里。
另一边,微风习习,荷花送香,贺晋远凭栏而坐,不一会儿,手里的鱼竿便动了动。
突然有鱼儿上钩。
他凝神捏紧了鱼竿,在察觉到鱼钩被咬紧了时,手腕一甩,哗啦声响,一条一尺多长的红背鲤鱼咬着鱼钩破水而出。
南竹石松将鱼从钩上卸下放到水榭的鱼缸里,两个小厮暂离的间隙,碧月拿着帕子上前,看着贺晋远,柔声道:“大少爷,您脸上溅着水了,奴婢帮您擦擦吧。”
她说着,便移步走了近来,贺晋远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冷声道:“不必,退下。”
碧月被他沉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咬唇看了他几眼,默默退了出去。
姜忆安收获颇丰。
撒下松子糖后,没多久,一群手指头大小的黑背鲫鱼便游了过来,绕着她的脚边争咬散落的糖渣。
她不慌不忙把斗笠当做渔网放下去,再提上来时,笠底便多了一堆活蹦乱跳的小鲫鱼。
不过两刻多钟功夫,贺晋远的钓竿再次被鱼儿咬住时,姜忆安便去而复返,提着一斗笠鲫鱼回了水榭。
两尊门神看到她手中的斗笠多了鱼,不由大吃一惊。
先前他们看到大少奶奶出了水榭,不过转眼就不见了影子,还以为大少奶奶玩耍去了,谁想到竟捉了这么多没用的小鲫鱼回来。
姜忆安抱着斗笠走到贺晋远身边,看到他已钓了三条一尺多长的鲤鱼,惊喜得连连夸赞:“夫君这么厉害,竟然钓了这么多鱼!”
她让他坐在这里钓鱼,不过是让他散散心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到他竟是个钓鱼能手。
贺晋远淡淡笑了笑,道:“娘子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姜忆安微微愣了一下。
她没有离开很久吧,估摸着不过才两刻钟左右。
她看到他脸上有细碎的水珠,想是钓鱼时溅到的,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低一下头。”
贺晋远微微俯身,姜忆安一手端着斗笠不便拿手帕,便用衣袖在他脸上抹了几下。
却不想捉鱼时衣袖被水打湿了,还没晾干呢,贺晋远的脸没被擦干净,反像用湿帕子擦了一把脸。
姜忆安摸着他湿漉漉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等下,我拿帕子给夫君擦擦吧。”
贺晋远却微微蹙起眉头,捉住她的衣袖,问:“娘子的衣裳怎么湿了?”
“我去捉鱼了,”姜忆安把斗笠举到他脸前,“夫君闻闻,鱼腥味重吗?”
贺晋远双目失明,听觉与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浓重的腥味熏得他脸色一白,拧眉别过头去。
姜忆安忙把斗笠收回了旁边。
这下不用他说,光从他的脸色便看出来了效果。
她另用一只浅水缸盛了鱼,放在水榭外面的空地上,再用渔网把四边围住了,只留了一个洞口大小的缺口,之后便悠闲地坐在贺晋远身边看他钓鱼,偶尔往水榭外边看上几眼。
石松与南竹再次面面相觑,不知大少奶奶这回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几声低低的喵呜,南竹正要出去看一看,姜忆安竖指嘘了一声,低声道:“都别动,听我吩咐。”
她提起裙摆,脚步极轻地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水榭外传来她轻快的声音,“捉了不少,你们都过来吧。”
贺晋远也好奇她在做什么。
他放下钓竿,循着她的声音,慢慢走了出去。
几只黄花狸猫蹲在浅水缸边捞鱼吃,争先恐后地发出喵呜声,连四周的缺口被堵住了都没发觉。
贺晋远看不到那些野猫,但听到猫儿的声音,便忽地顿住了步子。
所以,她费了心思到后园来,原是因为他不肯换熏香,便特意来为他捉野猫。
如此,他便不必再担心出府时被野猫扑了。
分明他并不在意的小事,她却如此放在心上。
他伫立未动,心脏却似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难以控制地,热切地,缓慢地,砰砰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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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明天开始恢复早上7点左右更新,感谢天使宝贝们~~~
小剧场:
三年后的某一天,贺晋远和姜忆安聊天时,忽然提到了“成亲以后,是何时对对方心动”的话题。
说到这个,姜忆安话匣子打开,大大方方地说:“成亲路上,夫君不顾自己安危保护我,那时我就觉得夫君人不错,就想着处处呗,处得好就过,处不好就散......”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轮到了贺晋远。
只听一向沉稳端方的男人缓缓开口,沉声道:“娘子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心动。”
第24章 这府里保不住有贼人。……
几只野猫在临时圈起的网中,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争食着水缸里的鲫鱼。
姜忆安看了会儿野猫吃食,转眼间看到贺晋远在旁边怔怔不动地站着,不由无声弯起了唇角。
以后,他再也不用顾虑这些猫儿会扑人。
她大步走到他身边,道:“夫君放心吧,这个法子有效,以后我们常到这里来喂猫儿,想是用不了多久,这园子里的野猫便都会抓住了。”
贺晋远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朝着她的方向,极轻地点了下头。
汀兰榭微风习习,荷香满地,是锦翠园里赏荷钓鱼的好去处。
贺晋睿偶与友人相聚,也会到这里赋诗作词,谈论书画,一行三人过来的路上,恰好又遇见了在后园寻人的贺晋平,于是相邀一起到汀兰榭来。
没想到遥遥便看见了堂兄贺晋远。
堂兄自打失明后,极少外出,更罕见到这后面的园子来,贺晋睿顿时加快步子走了过去,远远便笑着道:“大哥。”
随行的人也注意到了贺晋远。
昳丽日光下,他一身黑袍清隽挺拔,身边还有个穿着石榴红裙裳的明媚姑娘,想不让人看到都难。
眼看贺晋睿提起袍摆大步走了过去,有个蓝袍的年轻公子落后几步,瞪大了眼睛惊呼,
“那位不是四年前名满京都的状元郎贺公子贺长风吗?”
他与贺晋睿同在国子监读书,贺晋远是他们的学长,十八岁便中了状元,先帝对他喜欢得紧,亲赐了他表字“长风”,他的画像至今高悬在国子监的阁楼里,是以这年轻公子一眼便认了出来。
随行的几人也认了出来,不过听说这位状元郎曾遇到意外双目失明,如今见他双眸覆着黑缎,果然已经瞎了,蓝袍公子不由顿足叹息道:“天妒良才,太可惜了。”
贺晋平不语,眼神暗含轻蔑,无声冷冷嗤笑。
什么天妒良才,分明是苍天有眼!
小时候他与他这位嫡兄一起在这河畔玩耍,趁机将他推到了水里去,没想到他没一点儿事,自己却反被祖父狠狠打了一顿!
老天保佑,好在他后来瞎了,以后父亲的爵位只能传给自己,他再没机会。
想到这里,贺晋平不由得意地扬起了头。
说话间到了近前,贺晋睿看了看那几只捉鱼吃的野猫,温声笑道:“大哥大嫂好兴致,这鱼是大嫂捉的吗?”
贺晋远点了点头,唇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贺晋睿是二房嫡子,也是独子,在国公府的孙辈中序齿行三,姜忆安认得他。她与贺晋远成亲那日,就是这位堂弟忙前忙后的。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生得修眉俊目,温润如玉,看相貌身形,看周身气度,看谈吐礼节,都是与贺晋远不相上下的端方贵公子。
他拱手笑看着姜忆安,道:“大嫂巾帼不让须眉,实为闺阁女子之楷模,改日大嫂得闲,还请大嫂多教导教导温氏,她莫说捉鱼,连水边都不敢靠近,与大嫂学几样本领,以后她胆子兴许就大了。”
温氏是他的妻,性子娴静温婉,就是胆子太小了些,嫁与他两年了,除了请安的时候出院子,平素只喜欢呆在房里做女红。
这位妯娌,成亲那日姜忆安是见过几眼的,不过嫁来的日子短,国公府女眷又多,两人还没说过话。
听他这样一提,姜忆安笑道:“三弟过奖了,我可没什么本事,改日与弟妹见了,还得请她教我做女红呢。”
寒暄完几句,落后几步的贺晋平走了过来。
他本是暗含冷笑的,只是刚一走到近前,蓦然看清那刚嫁进国公府的大嫂的样貌,登时脚步一沉眼神震动,魂魄似被轰出头顶一般,目瞪口呆地盯着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