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程慎之缓缓起身,执礼恭声道:“拜见太后。”他躬身立在蒲团边,站得周正,余光却瞥见太后在灰衣嬷嬷搀扶下,颤巍巍起身,转向他来。
“出来说话吧。”太后携嬷嬷从他身侧掠过,扰起一室檀香。程慎之不敢怠慢,紧随其后,心中的疑虑却是不减。
几人行至偏殿,程慎之略作迟疑,按次落座在嬷嬷备好的云纹鎏金圆椅上,一时间只觉得椅面冰凉,如坐针毡。
“镇南王。”太后从嬷嬷手中接过佛珠,手中缓缓捻动珠粒,“哀家今日唤你来,是因心中有一疑惑,积存已久。”
“请太后明示。”程慎之起身,恭声道。
太后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那双苍老的眼眸竟如鹰隼般锐利,自上而下地将程慎之细细打量。看了半晌,她声调平稳,说出的话语却犹如惊雷:
“金銮殿上那个位置,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坐上一坐?”
程慎之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侧殿内寂静无声,除太后与近身嬷嬷外再无旁人。太后面容慈和,气度雍容,仿佛方才石破天惊的一问,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闲谈。
程慎之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言语问答间谨守臣子本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未有半分逾越之意。
太后闻言,却不甚满意,似乎并未听到心中期盼的回答。
程慎之心中疑惑更甚,太后的问话虽然凌厉,语气中却并无半分问责之意。难不成,太后还想鼓励他做这乱臣贼子不成?
程慎之自觉荒唐,却听太后话锋一转,竟问起程慎之家中父母安康、兄弟近况。程慎之不敢怠慢,此刻也再顾不上其他,依序恭敬作答。
殿中气氛渐趋缓和,竟真如寻常人家祖孙闲话家常一般。
这般温情场景,恰是程慎之初入宫时曾暗自期盼的,却直至出宫那日,都求而不得。不想竟在此时此地,以这般诡异的方式得偿所愿。
程慎之心中好笑,对太后莫名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二人来回絮叨许久,直至无意间提及太子与诸位皇子时,太后终于话声一顿,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
程慎之意欲细究,那份不耐却早已消散无踪,只余一片包容万象的雍容平静。
程慎之揣摩不透太后真意,只得按下万千思绪。见太后面露倦色,似欲歇息,他适时起身谨慎开口:
“启禀太后,臣……还有一事相求。”
……
刑部大牢深处。
阴冷潮湿的空气几乎快凝成实质,远处断续的水滴声一滴一滴,敲打出牢中死一般的寂静。
白挽蜷坐在墙角,灰色皮毛的大鼠“吱吱”从她脚边蹿过,她却连眼皮都未掀动毫分。
入狱已是三日有余,原以为在慕达莎手下的日子已是极致的艰难,却不料夜宴一时冲动出了头,竟真落得如此惨烈境地。
若是她还在镇南王府,纵使是备受软禁,过的那也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的惬意日子,何至于像眼下,连吃顿能入口的饭菜竟都像是奢望。
想到镇南王府,白挽连扯出一个讽刺笑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那夜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牢房,百般哀求下,连清水都难得到一口,她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选错了路。
万幸是宫中尚且混乱,至今都无人提审过她。她在这寂静得可怕的牢狱中一日日耗着,前途未卜,生死不知。
“滴答。”远处的水又落下一滴,本就阴冷的空气更增添了几分潮湿的霉味。白挽勉强挪动发麻的身子,却听见远处窄道间,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王爷,就在前头了。”
狱卒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嚣张气焰,语气极尽谄媚,“您放心,小的深知此事重大,一刻都不敢松懈,整日都好好看着呢……”
“嗯。”一道男声传来,慵懒中带着漫不经心,却让白挽浑身一颤。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双手慌乱拼命拍打衣裙沾满的灰土。她身上还是那日献舞时所穿的水红舞衣,接连经过几日磋磨,早已褪色发皱,绢纱料子的袖口也裂开抽丝,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扑到栏边朝外急喊:“王爷!”
阴暗走廊的转角处,程慎之稳步现身,步履从容。往日里那刁钻刻薄的狱卒佝偻着腰,紧紧跟在程慎之身后,脸上堆满谄笑。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程慎之略一颔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狱卒腰弯得更低,连声应诺,几乎是屏着呼吸倒退着,快步离去。
白挽看得心头灼热,一股战栗般的激动瞬间窜遍全身。眼前的程慎之威仪凛然,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峻,竟比从前在边境战场时更胜百倍!
这上位者的姿态非但没令白挽感到恐惧,反而刺得她下意识指尖轻颤,眼中迸发出近乎痴狂的光。
转瞬间,阴冷的牢廊深处只剩二人隔栏相对。
“王爷!”白挽殷切地看着程慎之步步走近,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您终于来了!您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宁鸾那个妖女死不足惜,您终究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只有我才是……”
她话音未落,程慎之听见宁鸾名字,眼神更利,竟是猛地抬手,隔着铁栏一掌挥出,掌风凌厉地袭向白挽。
白挽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连退数步,重重撞上粗糙石墙。虚弱的身躯颓然滑落,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时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也配提阿鸾?”
程慎之声音低沉得可怕,指节在身后攥得发白。他俯视着因痛苦而蜷缩伏地的白挽,眼中的寒冰化为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她生生烧穿。
“阿鸾……?”白挽艰难地侧过脸,发出一声轻笑。她目光死死缠着程慎之的身影,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痴迷。
“王爷今日前来,不正说明您心里还有我么?”白挽抬手撩起黏在脸上的凌乱发丝,露出苍白的脸庞,“既如此,为何不能提?宁鸾与我们姐妹,本就是一样的人……哈哈哈,我们都流着异族的血,是被这京州城厌弃的异类……”
“闭嘴!”程慎之猛地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双眸已是赤红如血,“白挽,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他下意识抬手揉按着眉心,强行压下要喷薄而出的杀意。
“哈哈……哈哈哈。”白挽发出一串嘶哑的笑,像是漏了气的水囊,破碎又诡异,“王爷不是已经在大殿上当众处决了我的姐妹么?奴家怎会不知您敢不敢?”
她神情忽然黯淡下来,无力地靠向冰冷的墙壁,喃喃自语:“原来在您眼里,我与她们……终究没有什么不同。”
地牢里重归死寂,只余二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终于,程慎之平复住心绪,再次开口,声音寒得几乎结成了霜:“告诉本王,白挽。你腰间的腰牌,究竟从何而来。”
地牢里那急促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几乎是本能的,白挽一只手瑟缩摸向腰间。那里如今空空如也,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在入狱那日被狱卒搜刮干净。
程慎之看着她骤然惨白的脸色,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通道中微弱的光线,将白挽彻底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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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宁鸾:搞钱搞钱搞钱!
程慎之:我辣么大的老婆呢!哭哭
第49章 自作多情 程慎之步履未停,缓慢而沉重……
“腰牌……?”
白挽双眼放空, 声音嘶哑地低喃。那只摸空的手无力垂落在一旁,沾满灰土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一瞬。
“王爷说的,是什么腰牌?”她勉强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 声音发颤, “我……奴家不知……”
“不知?”程慎之一字一顿, 冷笑出声。“看来白姑娘在牢中关了些日子, 竟当真伤了神志。那本王便好意提醒你一句, 中秋夜宴,你献舞之时, 众多舞姬中唯有你腰上挂着枚玄铁腰牌,上面端正刻着两个字。”
程慎之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挽挣扎着撑起身子, 目光从先前的满怀希望到心如死灰。他乘胜追击,不留情面,轻巧地吐出两个字:
“安南。”
“你一个南部小城出身的女子,为何会佩戴着有安南王府家臣标识的腰牌?”
“安南”二字一处, 白挽已是彻底失了气力。她不再看程慎之, 只支棱着手臂, 仰头望向囚牢顶上斑驳的灰绿色霉斑, 一言不发。
程慎之原本紧攥的手随着问话渐渐松开,颓然地垂落下来, “若不是那夜惊鸿一瞥, 看到你腰间扬起这枚腰牌, 我又怎会……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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