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见狗还在叫,她转头呵斥一声,果然安静了下去。
于是又接着对梁知予说:“我公公自从知道这事儿,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我老公也耍犟,不肯和他妈说话,嫌出了事家里丢人。要不是我还守着个中立位置,这家都得散。”
梁知予诚恳道:“阿萍姐,我用职业道德向你保证,绝不会添油加醋,一定在保证当事人隐私的前提下,做出真实公正的报道。”
“别和我说道德,道德值几个钱?”阿萍挥挥手,示意她走,“你也差不多得了,再不走,大黄就要扑过来咬人了。”
别无办法。
梁知予咬着唇思索几秒,随手从包里扯出一张餐巾纸和圆珠笔,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强塞到阿萍手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阿萍姐,如果刘阿姨之后改变主意,请你千万要告诉我,算我求你了。”
阿萍看也不看,随手把纸巾团成一团塞进口袋,打开了院子大门的锁。
“你走吧。”她说。
*
辗转回到绥城市区,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梁知予饥肠辘辘,在外吃了顿麦当劳,又在店里坐着休息了许久,才起身往酒店方向走。
今天的一无所获,其实也并不在意料之外。只是刘秀梅态度十分消极,梁知予隐隐觉得,可能碰到了本次采访的最大绊脚石,心里几乎毫无把握。
社会事件,当事人的视角固然不可或缺,可如果刘秀梅真的万分抵触采访,甚至到了影响家庭和睦的地步,梁知予也明白,她无法再继续深入下去。
改大纲似乎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梁知予叹了口气,慢慢走进酒店大堂。
搭电梯,抵达楼层,迈步进长长的走廊。
途径某个房间时,她忽而一顿。
距离舒橪来绥城,竟然也已经过去了三天。
或许是上次不欢而散的缘故,这三天里,他真的保持了绝对的缄默,不仅电话微信全无往来,就连照面也不曾打过一个。
梁知予不禁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绥城,奔赴往下个目的地了?
如果真是那样……
她长睫一敛。
也没什么不好。
这大半年来,他们闹矛盾的次数甚至超越了过往一年多的总和。明明最开始的时候相安无事,怎么越往后,彼此的棱角反而越尖锐?
难道说,哪怕只是身体上的关系,亦有所谓的保鲜期?
梁知予摇了摇头,刷开自己的房门,笔直往床上一仰。
就在困意渐渐来袭,即将昏睡过去之时,手机突然震响。
她立刻清醒过来,以为要么是阿萍,要么是舒橪。
结果拿起一看,竟然都不是。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顺便,还给你本子。”
孟晔轻快的声线传来。
与此同时。
舒橪听着听筒里正在通话中的机械音提示,冷冷地皱了眉。
第25章 25 上药 “可以靠着我。”
孟晔在当地的一家粤菜馆订了桌子, 乳鸽叉烧蒸膏蟹,各类菜色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眼见着上菜如流水,梁知予惊讶道:“你实在破费了。我吃不了多少的。”
孟晔伸手帮她转桌子, 笑着说:“今天我做东, 千万不用替我省钱,敞开吃就是了。”
叉烧切得均匀, 入口的一瞬,肉与酱汁混杂的鲜美顿时充盈口腔, 的确是正宗的粤式风味。
“试试这汤,”孟晔站起身, 替她装了一碗, “我在京州尝了那么多馆子, 难有比得上这家的。”
梁知予伸手接了, 连说谢谢。
她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看得出从小家教好,即便是膏蟹这种需要实打实上手拆解的,也做得行云流水一般, 赏心悦目极了。
“其实,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孟晔突然开口。
梁知予一顿:“什么?”
“你们杂志社, 向我发出了特约撰稿人的聘书,我答应了。”
迎着梁知予震惊的目光,孟晔坦然道。
“所以, 我过几天要启程去松川一趟,见见你们的谢主编。”
“……原来是你?”梁知予久久才缓过神,“我知道这个消息, 但从没想过,会是我认识的人。”
孟晔微笑:“以后,我们也算是同事了。”
梁知予点头:“文娱部的同事都很好相处,虽然特约不是正职,不过公司有活动的时候,我们都会邀请,只要他们有时间,基本都能参加。”
“还有这种福利?看来我是选对了。”他半开玩笑道,“这也是没成家的好处,去哪儿都自由。”
此话很明了,梁知予抬眸,看到他无名指的空荡,“你还没结婚?”
“没呢。”
孟晔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梁知予,“刚工作那年谈了个女朋友,一年不到就分了手,单身到现在。”
梁知予低头处理乳鸽的筋骨,附和着说了句:“那是挺可惜的。”
餐馆赠饮大麦茶,最能解腻,孟晔见梁知予的那杯放在手边,久久未动,便把自己的也搁置一旁。
“我住京州大学附近,傍晚下楼,经常能看到校园情侣牵着手散步。”他摩挲着手里的餐巾,眼前犹如浮现回忆,“现在看来,人心也会随着时间而变,还是学校里的情谊,最单纯可贵。”
梁知予吃饭的动作停了。
傻瓜也能听明白,这句话里的“情谊”,绝不仅仅是同窗之情那么简单。
更何况,在她大三那年,孟晔和她表过白。
还被她拒绝了。
“可我觉得,真心无关时间。”
梁知予淡然说道。
“有些词汇的通货膨胀太厉害了,明明一开始就并非全然的真心,早注定要一拍两散,最后反倒要宣称,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心这回事。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孟晔听得怔怔。
良久,他才说:“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
“理想主义。”
梁知予:“我当作你在夸我了。”
“本来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话题算是揭过。
又吃了一会儿,孟晔问她:“这几天的采访还顺利吗?”
“其他都还好,有个当事人一直不肯配合,”梁知予轻描淡写,“打算再等几天,看看有没有转机。”
孟晔说:“需要帮忙吗?我在绥城刚好有点人脉。”
经过舒橪的那一回,梁知予如今对“帮忙”二字阴影深重,连忙婉拒:“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孟晔见她如临大敌,反而笑了。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便签本,递给梁知予。
“你落在我车上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梁知予接过来道谢。
本子的使用进度快要过半,保存得却还有八成新。上面记的东西大多散乱,虽说都是单看不通顺的词句,但一想到有可能被人翻看过,梁知予就莫名觉得不自在。
她谨慎地把小本子塞进包包的隔层里,拉上了拉链。
*
饭后,孟晔开车把梁知予送回酒店门口。
“这次没落下什么吧?”他问得幽默。
梁知予还真的依言检查了一遍,直至确认无误:“都带了,没落下。”
她开门下车,隔着车窗和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转身走进酒店大堂时,梁知予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买的矿泉水已经喝完,便折回门口的便利店,准备顺手拎一桶回去。
大容量的桶装矿泉水被放在进门第二个货架的最底层,梁知予弯腰提了一桶出来,刚走到收银台准备结账,忽听耳边一道熟悉的男人声线:“结账。她的一起。”
梁知予吃惊地回头望去。
舒橪手里拿着几罐啤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很深,照不见她的的影子。
一句“不用”堪堪卡在喉咙里,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梁知予手上骤然一轻,那桶水已被舒橪接了过去,和他的啤酒一起,放在了收银台上,接受店员的扫描。
“总共是三十元。”
舒橪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利落干脆地扫码付钱。
啤酒被装进白色塑料袋里,看起来沉甸甸的。
舒橪一手提袋子,一手拎桶装水,朝店门口偏了偏头,问梁知予:“还不走?”
“……走。”
两人前后脚出了便利店,回到酒店里等电梯。
并肩而立,彼此无言。
梁知予的视线不自觉地下滑,落在舒橪提着桶装水的那只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