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们商量了一阵,考虑到该玩的也都玩过,且裴斯湘的身体仍有不适,索性决定不再逗留,中午退房回松川。
  趁着上午的空余时间,裴斯湘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梁知予下楼来到厨房,准备煮点红糖水,和室友一人一碗。
  水才刚烧开,身后忽传来说话声。
  “……我真没想到他是那种人!”
  竟是小宁的声音。
  梁知予好奇地回头张望,原来是小宁和她的同伴。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话题,站在厨房和大厅的交界处,情绪很是激动的样子。
  “你确定看清楚了?”同伴问小宁。
  “千真万确!那么明显的两个吻痕,怎么可能看错?”小宁忿忿道,“他下来吃早餐的时候,我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一眼就看到了。”
  梁知予心里咯噔一声。
  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他”是谁。
  “你还要和他打招呼?!他昨晚都那种态度了,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还理他干什么。”
  “好啦,我知道我鬼迷心窍。好在我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绝不再抱有幻想!”
  红糖放进锅里,配上少许细细的姜丝,很快就飘出浓郁的辛香。梁知予搅动着锅里的液体,若有所思。
  “可你怎么就断定是一夜\情?也可能是女朋友。”同伴又说。
  小宁:“问题是他身边哪有女的?我们在景点碰见他,一个人;在民宿看见他,还是一个人。不是一夜情还能是什么?想想就恶心。”
  红糖水倒进碗里,用力过猛,溅到了灶台上。
  梁知予手忙脚乱地找抹布,挤了几滴清洁剂擦拭。
  小宁和她的同伴已经走到了院外,也许要赶新一天的行程,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梁知予盯着清洁剂的泡沫,像小时候街边常见的棉花糖,散发着人造的甘甜香。
  ——恶心。
  她差点就要忘记,在很多人眼里,她昨晚的行为,是这么被定义的。
  那些让人理智崩坏的情迷意乱,其实一点也不体面。
  甚至于最开始的时候,舒橪也是这么认为的。
  *
  一个设计师朋友在云桐镇开了工作室,昨天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一大早就邀请舒橪过去喝茶聊天。
  回到民宿正是中午,时针堪堪停在“1”的位置。舒橪信步上二楼,经过楼梯转角,余光却看见保洁推车停在203门口。
  舒橪心里一沉。
  “阿姨,”他走过去敲敲门,对着正在换床单的保洁阿姨问,“这间的客人,已经退房了?”
  保洁阿姨:“是啊,下位客人马上就要来入住了。”
  舒橪点头道谢,回到自己房间里,点开手机微信的界面,居然没有任何一条来自梁知予的新消息。
  不辞而别。
  哦不,也不算完全的不辞而别。人家昨晚还和他说了,就这两天走。
  舒橪气得想笑。
  他有时真怀疑梁知予究竟是不是恒温动物,怎么冷热调控就能那么随心所欲?
  行啊,睡完就走,有本事。
  他咬牙切齿地想。
  一笔一笔的账,他可都记下了,将来总有一天,要加倍讨回来。
  此时的梁知予已坐上了回松川的高铁,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舒橪心里的失信名单。
  她隐隐觉得小腹不适,抱着保温杯里剩余的红糖姜茶,又灌了一大口。
  假期最后两天,梁知予哪也没去,窝在自己的小卧室里闷头睡觉。
  她的假期综合征来得特别早,还没开始上班,就提前开始忧心忡忡。
  虽然上篇报道的成绩很不错,但工作总还要继续,下周又要报送新的选题,而她对此还完全没有头绪。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整个假期,同事出游的出游,回老家的回老家,重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分礼物。梁知予空手而来,受之有愧,亡羊补牢地计划着周末回趟家,搜刮一下梁教授的库存。
  财财在放假之前就被送到附近宠物店寄养,上午刚被接回来,在猫爬架上蹿下跳,兴奋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趁它静下来喝水,梁知予才趁机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毛发,内心不由得感叹,还是猫猫治愈世界,能消解几分工作的痛苦。
  上午的选题会,她勉强报了个从前记在备忘录里的选题,果不其然地被否。她还来不及颓丧,会后,主编谢真就叫她去办公室。
  “放假刚回来,状态不好,可以理解。”谢真给梁知予倒了杯热咖啡,招呼她往沙发上坐。
  “真的没有关于新选题的想法吗?”
  梁知予接过咖啡,怅然摇头:“真没有。这几天抱着手机把网上热点扫了个遍,灵感跟死绝了一样。”
  谢真倒是微笑:“也不用太着急。社会部那么多记者,稿子是不缺的,我看雯雯就报了个不错的。等你下篇报道做出来,我放你几天假,连着你还没用完的年假一起,好好休息一阵。”
  放假其实不算太大的盼头。记者这行,根本没有平衡一说,多的是休假期间出现突发工作的情况,还不如打到账户里的绩效奖金来得实在。
  梁知予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谢真听了直笑:“你放心,按照你今年的工作成果,我敢保证,你的年终一定特别好看。”
  从谢真办公室出来,梁知予顺手给舒橪发了微信,说这周末单休,就不过去了。
  她盯着聊天界面,思忖了半天,慢吞吞地补充一句:【那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不好意思。】
  手机调了静音,新消息进来时,在桌上短促地震了震。
  舒橪中断了和林若恒的聊天,拿起来看了眼。
  “谁找你?”
  林若恒看不见他屏幕,只是出于朋友的直觉,捕捉到舒橪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失衡。
  “没谁。”
  舒橪收起手机,并未回复,“周末有时间吗?请你看美术展。”
  林若恒啧啧称奇:“刚才问你的时候,不是还把票藏着捂着吗?这是哪位菩萨显灵,让你突然大方起来了?”
  舒橪面无表情:“你管我?”
  林若恒忍不住揶揄:“让我大胆地猜猜——是不是展览票的原主人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你才勉为其难地拉我做替补?”
  舒橪忍无可忍。
  “滚。”
  第6章 06 目击 像一道纤细的雾影。
  从事美术指导这行,对于舒橪来说,可以算是意外。
  他大学读的建筑,自小又有绘画功底,大三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学长请他帮忙做一个设计,说是报酬丰厚,还能认识电影圈人脉,诚恳相邀。
  舒橪家里不缺钱,本来抱着玩玩的心态接了,谁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揽了大大小小不少私活,两年下来,居然也逐渐有了眉目。待到本科毕业,他一份简历没投,直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真正入了行。
  非项目筹备期,舒橪的工作时间非常弹性,无事可做的时候,除了看电影,最喜欢的就是逛展览。
  “真没看出来,你喜欢穆夏。”
  看完《斯拉夫史诗》的光影画卷,从美术馆出口的台阶下来,林若恒对舒橪说。
  “我还以为,席勒的风格才对你胃口。”
  舒橪淡然道:“可能是家庭遗传吧。我爸妈都喜欢他的画,也喜欢他的艺术风格,有空还会一起临摹,画得满意的,就会裱起来挂上。”
  林若恒:“你家氛围真不错。难怪能养出你这种富贵少爷脾气。”
  舒橪睨他一眼,懒得接话。
  从美术馆驱车离开,两人共同去熟人餐厅吃了顿晚饭,途中碰见徐奕和他的朋友,又是一番好聊。再出来时,已是接近晚上九点。
  席上林若恒被拉着喝了酒,回程只能舒橪开车。林若恒新提的添越,宝贝得不得了,坐在副驾还不忘指挥方向盘,烦得舒橪差点撂挑子下车。
  开到一处十字路口,恰逢红灯。
  天空淅淅沥沥下了小雨,稠密如丝,正前方的斑马线上,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正在过马路,脚步很快,隔着薄薄雨幕,像一道纤细的雾影。
  “那个……是不是松川一中的校服?”
  林若恒忽然问。
  舒橪认真看了眼,“好像是吧。”
  他们是都是松川一中毕业的,林若恒还要高舒橪一届,校服样式虽然年年换,但到底都能认得。
  “还是现在的学生舒服啊,都不用晚自习,哪像我们那个时候,被学校管得死死的,半点自由都没有。”
  没有晚自习么?
  舒橪若有所思。
  他又瞟一眼手表,分针已经指向数字“8”,这个点,确实是他印象里以前的晚自习时间。
  “现在都提倡减负了,当然不一样。”
  话刚说完,绿灯就亮起。舒橪一脚踩油门起步,笔直地往林若恒家的方向开。
  把人送到家,舒橪分秒不耽搁,自己叫了网约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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