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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送你。”谢栖紧跟上来,亲一口,帮他拉开车门。
  最近谢大少爷热衷扮演司机的角色,天天来朝阳总部招摇,生怕别人看不见,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帮赵殊意拎外套,拎电脑包,送咖啡,买下午茶。
  秀完恩爱,他问:“你加员工群了吗?有没有人讨论我们?”
  “?”赵殊意无奈,“我没加,但你放心,都炒上热搜了,肯定有人讨论。”
  赵殊意甚至怀疑,热搜是谢栖自己买的。
  但他一问,谢栖不承认:“你不知道我有多红吗?打个喷嚏都能上热搜,还用花钱买?”
  “好的,大明星。”
  “真的。”大明星说,“况且我老婆花容月貌,随便露一点侧脸都能迷倒一大片,网友们惊奇倒也正常。”
  赵殊意:“……”
  有时他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脸皮厚度天差地别。
  不过,自从赵怀成涉诉一事传扬出去,朝阳集团就被迫卷入舆论风波。为维护公司和赵殊意本人的声誉,公关部下了血本,控制风向的同时,网上有关赵殊意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增多了,并不都与谢栖有关。
  新闻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进了秦芝的耳朵。
  1月20日傍晚,赵殊意照常来医院看她,原以为她依旧不想交流,但当赵殊意放下鲜花,准备离开时,秦芝突然开口:“殊意。”
  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盖住了她从前常用的香水,属于妈妈的香气日渐消弭。她的长发也剪短,少了柔婉的感觉,多了几分干练。
  “再坐一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说。”秦芝倚着病床,注视自己疤痕未消的手腕。
  赵殊意坐回原位。
  “医生说,再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最近关注了公司的新闻,你二叔那些事……都看见了,不跟你提不是不关心,是怕再给你压力,影响你心情。”
  “没关系。”赵殊意淡淡道,“没什么不能提的。”
  秦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如我直接说了。”
  “……”
  “你二叔现在落得这下场,是他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她说,“我那天的确想为他求情,但扪心自问,真的不只是为了他……可能是我老了,观念落后,我总觉得一家人没必要闹太僵,如果有和解的可能,就先坐下来谈谈,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当然,也许观念没错,是我的身份错了。”
  说这些话,触及她内心不想面对的部分,她的手微微打颤:“妈妈这些年对你不够好——物质方面的关心是次要,主要是没关注到你的精神需求,没给到你想要的。”
  “还说这些干什么?”赵殊意撇开脸,“关系是相互的,我对你也不怎么好。”
  “……这是我的错。”秦芝苍白地笑了笑,用没受伤那只手飞快地擦了下眼睛,“不多说了,过去的事提起来伤人,还是往前看吧。”
  她看了眼门外:“谢栖没陪你来?”
  “他今天公司有事。”
  “嗯,我看得出来,如果有时间,他一定会陪你。”
  “……”
  母子之间谈心的气氛这么尴尬,实属罕见。但他们两个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人,能坦诚心扉聊两句也不容易。
  赵殊意看出秦芝不想解释为什么自杀,便不追问,这个问题本身也不需要一个确切答案,说到底是情绪堆积,难堪忍受。
  “你出院后……”赵殊意一顿,“有什么打算吗?”
  “这是我正要说的。”
  秦芝看向窗外,难得今日无雪无风,晴朗的蓝天一片寂静:“我考虑了很久,殊意,不知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点突然……我想找一家寺院,潜心修佛。”
  赵殊意愣了下。
  “你就当是出家吧。不过有没有正式的僧尼身份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走出现在的生活,去我向往的环境里,求个精神解脱。”
  “……”
  她伤感道:“我知道你厌烦宗教,但我留下帮不上忙,还叫你担心,我自己也有压力。不如我们就……各过各的,心里留下对彼此的挂念,也算很好的结局。”
  ——结局。
  亲生骨肉生别离,竟然谈到了“结局”。
  “妈妈以后每天都会为你祈祷,保佑殊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秦芝对他笑,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爱笑的好印象。
  赵殊意沉默许久,说“好”:“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帮你安排。”
  走出医院那一刻,赵殊意表情还算冷静。
  但回到家,见到谢栖,他突然情难自抑,难以描摹的孤独感淹没他不擅表达的心。不顾谢栖在打电话,他用力抱住谢栖。
  “怎么了,跟你妈吵架了?”谢栖被推到墙边,挂断电话,不明所以地被他抱着吸了一分钟。
  “没有。”赵殊意嗓音沉闷,讲了秦芝的决定,“她要出家,以后再见面就不是我妈,是某某居士了。”
  “……”
  谢栖诧异,沉默了一下道:“要我说实话吗?我觉得挺好,你们两个心结太多,相处不来,还是别在一起生活比较好。”
  “我知道。”
  但该怎么形容呢?
  仿佛第二次离开母体,他被剪断脐带,抛向广阔的世界,举目四顾,茫然无措。
  “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谢栖。”
  “我不是亲人,是老公。”
  “……”
  又来。赵殊意破涕为笑:“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不知道。”谢栖亲了亲他,“我只知道有个人爱死我了,一回家就跟我撒娇。”
  “是谁?反正不是我。”
  赵殊意学谢栖平时耍赖的语气,说完意识到自己真是堕落了,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算了,吃饭。”
  人只要还有食欲,一切就不算太坏。
  相比之前,赵殊意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他那些不正规的药被谢栖没收,每晚用性事助眠,睡得很香。刚冒头的分离焦虑被迅速治愈,变成“谢栖怎么这么黏”的新烦恼。
  不过偶尔也会有一点焦虑——也许不是焦虑,是思念——他在办公室,会议室,或外出的车里,突然很想抱谢栖。
  赵殊意还养成了买花的习惯,每日下班都去花店,挑一束漂亮、有生机的鲜花,回家插在餐桌上,为他们的生活增色。
  北方小年那天,他和谢栖一起做了顿饭。
  两个厨艺不精的新手对着视频教程,历尽千辛万苦,做出六道菜,卖相竟然不错。
  “我们好厉害。”谢栖自吹自擂,“年夜饭有着落了。”
  赵殊意提醒:“不去你家吃吗?”
  “也行,到时候看情况。”
  提到未来,即使只是不久之后的未来,谢栖也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想与赵殊意计划更远的人生。
  “我们养只狗吧。”他说,“我昨天梦到你小时候养的那只萨摩耶了,怪可爱的,再养一只怎么样?”
  “好啊。”赵殊意同意,“王德阳家的萨摩耶要生崽了,我们去抱一只。”
  谢栖拒绝:“不要,王德阳那么烦,我怕他家狗基因不好。”
  “……”
  王德阳的基因还能遗传给狗?骂人真脏。
  赵殊意哭笑不得:“随你。”
  说养就养,行动力超强的谢栖三天后就抱回一只小狗崽。
  当时赵殊意正在写信。
  说来话长,和好以后,赵殊意翻出谢栖送的情书,接着上回没读完的,一封封认真拆阅。
  原本他只是好奇谢栖写了什么,可最后被那些信里笨拙的表白酸得心口发麻,难以承受。
  如果早知道谢栖这么爱他——
  可惜。
  赵殊意心思一动,决定写回信。
  为了给沉迷浪漫仪式感的笨蛋一个惊喜,他专门挑谢栖不在家时悄悄地写。
  “致我的最爱,”他写道,“可惜这封信送不到十六岁的你手里,但好在,二十六岁的你在我身边……”
  赵殊意终于明白,爱需要倾诉,否则它会越积越多溢出心脏。
  此时他写下的每个字都无关理智,是满溢的爱自然转化,信笔而成。
  他边写边想,当谢栖翻开这封情书,是什么心情?
  会笑,还是流泪?或者激动地抱住他,用笨拙的语言——像那些情书里一遍遍重复的“我好爱你”——抒发对他的爱?
  怎样都行,他都喜欢。
  最后,他想对谢栖说什么呢?
  “感谢上天,感恩有你”,好俗套,可有什么办法,爱把他变成了一个喜怒哀乐都丰富的俗人。
  赵殊意写完,将情书和上回没送的戒指一起装进信封,还没来得及藏,谢栖就回家了。
  他匆匆收信,动作有些鬼祟,抱着小狗崽的谢栖眼尖地发现了:“你在干什么?”
  “咳。”赵殊意清了清嗓,仿佛突然年轻十岁,少年人幼稚的紧张与甜蜜填满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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