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哈哈!”青叶实在没忍住,坐在一旁笑弯了腰,她们两个不愧是母女,亲生的,掺不了半分假,听到这个事的反应如出一辙。
  她方才不懂周邻为什么笑得停不下来,眼下倒是理解了,她也笑得肚子疼。
  杏娘给这一笑弄得不好意思,也笑了起来,推了女儿一把。
  “好了,别笑了,你娘这不是……没见过世面么,别说我了,你外祖父也没有一千两银子啊。那可是一千两,把我们老李家加老丛家捆一处,抖搂个干净也秤不出个零头来。”
  青叶摆手,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个事实在好笑,笑得她肚子都抽搐地疼了,好半晌才缓过劲。
  周邻确实挣不了这么多银子,但是他爹娘当初去世时有留下家财。
  明面上的财产落到了周老大手里,可周老爷子私底下悄悄隐藏了一部分,他爹生前的故交过来探望时也有赠予。
  爷孙俩这些年来一直过得简单而清贫,花销并不大,加之周邻捣鼓出冬天养黄鳝的窍门,别看他家田亩少,可收入并不比那些有十几亩地的人少。
  跑船走货确实来钱快,工钱也高,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周邻手上有一千两银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杏娘仍在啧啧称奇:“想不到啊,这个小毛孩竟然攒下来这么多银子,这么着一比较,你爹娘的这点身家确实没看头,还不如个小屁孩子能耐。”
  青叶又开始安慰她娘:“您也用不着妄自菲薄,您跟爹养活了爷爷奶奶,还有我们三个,还能剩下来这么多银子,已经很厉害了。”
  杏娘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是说周邻厉害,可没夸你,你织棉布的工钱也在里面,咱们全家捆一处也抵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谁也别嫌弃谁。”
  青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是她太飘了。
  可这真的不能怪她,谁叫她前脚才听周邻说有一千两银子,后脚一回来听到自家这么多年的积蓄,对比太惨烈,陡然间没反应过来。
  也对,普通农户一年下来能攒下几两碎银已是不易,她家要不是有她爹的手艺,以及娘亲时不时的贴补,恐怕也存不下这许多银子。
  看女儿垂头丧气,杏娘又心有不忍道:“好了,咱们是比不过周邻,不过在这条垄上还是能排得上前三的,不用妄自菲薄。
  只不过钱财这个东西吧,自家心里有数就好,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分毫。要不然什么苍蝇啊,蚊子的都想过来蹭一口,搅得不得安生,你姑妈就是前车之鉴。”
  青叶重新打起精神,兴奋道:“娘,咱们也去县里置铺子吧,大商铺够不上,小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咱们镇上商贸不兴,可县城不一样啊,本就是往来水运要道,往后只有更繁华的。趁着现在消息还没流传开,咱们先低价买下来,肯定有赚头,后面该涨价了。”
  杏娘踌躇不已,她也知道这个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银子压在箱子底下,年复一年,又不能生息,但凡家里有大事发生,多年辛苦就要花掉一小半。
  钱生钱才是兴旺之道,只有源源不断的活钱流入,这个家才不会有衰败之象,遇事也不会束手无策。
  然而自打跟大姑姐家合伙做了一回生意,杏娘对置铺子做买卖有些犯怵。一年时间不到,几十两雪白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连个响声都没听见,白白赔了出去。
  在村子里小打小闹都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若是去了县里,怕是家里的这些家当还不够塞牙缝,别说一年半载了,只几个月就能赔的血本无归。
  他们两口子已经不年轻了,当家的也不能再舍下妻儿去外乡讨生活,人到中年,求稳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样每到赶集日去镇上摆摊,能挣多少银子先不说,可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怕亏本,欠钱倒是容易,可还债难呀!
  加之儿女日渐长大,眼看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值不值当冒这么大的险……
  杏娘一时心里也没有把握,拿不定主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这点银子攒起来有多不容易,经了你大伯和姑妈那一遭,爹娘差点没扒下来一层皮。
  若是再来一回……咱们家想要东山再起可就难了,爹娘老了,你们长大又正是用钱的时候,手里没钱,你们三个可就都给耽搁了。”
  “娘,别怕!”青叶沉稳道,安慰她娘。
  “我们三个还没到立时要说亲的地步,这个事可以缓一缓,若真是有个万一……日后我多织一些棉布,孙姑姑答应帮我送去县里卖,爹跟青皮多接一些木工活计。
  还有娘跟青果,咱们一家子都能挣钱,怕什么?咱们又不是那等子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人,干脆赌一把,拿这二百两银子去县里买铺子。”
  “不行,”杏娘脱口而出道,“你两个弟弟能等,你不行,小姑娘家家的要是误了花期,好儿郎都给别人抢走了,你的嫁妆银子必须留出来。”
  青叶一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想哭又想笑,“娘,其实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不能挣钱?”
  “那不一样?”杏娘笑着道,“你是你,爹娘给不给是另一回事,当初你外祖父外祖母没有亏待我,如今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青叶眼睛酸涩得厉害,胸膛鼓胀胀满是熏熏然,像饮了一瓶上等的陈年佳酿,晕陶陶不知身在何处。
  她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会傻笑着低下头,遮掩住眼底的湿意。
  杏娘又开口道:“再说了,县城离咱们这里太远了,纵是买了铺子也不能时时照看,要是有个差池,岂不一家子老底都得赔光?”
  “不会的,周邻不是在县里吗,他的那摊子比咱家大多了,他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青叶立即接口,分析得头头是道,猛一抬头,正对上她娘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一噎。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都是左右邻居,一个地方出来的,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是吧?爹之前不是一直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外讨生活就得拧成一股绳……”
  在她娘洞若观火的视线下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嘴边,头顶响起她娘懒洋洋的打趣。
  “我发现你对周邻家的事熟悉得很呐,了然于胸,说起来头头是道,连他的私房银子都一清二楚。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家的账房先生,专门打理他家的一日三餐,四季衣裳?”
  “哪能呢?”青叶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缓慢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一点点,真的,比这还少。”边说边掐了个小指头,比出一个小尖尖。
  “少在我这里油嘴滑舌!”杏娘拍了女儿的头顶一记,站起身往外走。
  “玩闹归玩闹,你们可都不小了,该守的分寸还是要守的。你只记着,做任何事都得敞亮、明白,万不可偷摸落了下乘,白白吃亏还遭人口舌。”
  “娘,您说什么呢,我们也没做什么呀,我行得正坐得端,无事不可对人言,我才不怕!”
  女孩不满的抱怨紧跟其后,得到了一个响亮的“哼”声,她吐吐舌头,也跟了出去。
  虽说在女儿面前没透露口风,等到天一黑回了房,杏娘迫不及待抓了当家的商议。
  丛孝劳累了一天,本已哈欠连连半睁半闭着眼睛,懒洋洋躺在床上听婆娘耳语。却是越听越精神,不知不觉坐起身,浓眉紧锁。
  “这确实是条出路,只不过……”
  杏娘自然知晓他的意思,接口道:“谁说不是,压在箱子底的钱一成不变,咱们勤劳些还能攒一点,一旦花用大过出息,说不得还得往外掏银子。”
  银子又不是种子,埋在土里还能长出庄稼,攒多少是多少。
  丛孝一愣回过神,弯起嘴角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既是叫咱们赶上了,说什么也得掺和一脚。”
  “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可是……”
  杏娘叹一口气,愁眉苦脸说:“这么些年,咱们一大家子攒这点家底不容易,在外头自然不起眼,可在农户之家已是一笔不菲的家当。
  若是一切顺当自是没话说,稍有差池,家里一贫如洗也就罢了,三个孩子要是给耽误了,咱们死了都不能闭眼睛。”
  年轻时即便遭了难,可身强力壮精神头足,从头再来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再来一遭之前的那些破烂事,两口子的心气可就散了。
  男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会的,不用怕,咱们又不是冲着大富大贵去的,捡些稳妥周全,细水长流的小生意做一做。
  有风险但不多,值当冒险一试,且等我仔细谋划一番,说不得咱家日后也能改了门庭……”
  夜已渐深,男女压低的私语声断断续续,模糊听不清。
  第201章
  杏娘两口子合计一番后,丛孝私底下又找周邻详谈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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