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青叶若有所思点头,满目惊叹:“你可真厉害,这都能想到,对了,现在鳝鱼的价是不是很高,是多少?”
  “你想知道?”
  “嗯!”女孩诚挚点头。
  少年调侃道:“那你喊一声哥来听听。”
  青叶:“……”
  气沉丹田一声吼:“滚!”
  “哈哈……”
  少年们无忧无虑的轻笑在氤氲的水汽中飘散,似有若无,如一首欢快的曲调,演奏着这世间最古老的旋律。
  第176章
  没弄清楚黄鳝价格,青叶心痒难耐,死缠烂打地问个不停。
  周邻逗了她一会如实说道:“热天鳝鱼多价贱,一篓鳝鱼卖不了几个钱,镇上的那些鱼贩还拼命压价,卖得人心肝肉疼。冷天就不一样,有多少卖多少,价格还高,一斤能卖三十文。”
  “三十文……”女孩大惊,“三十文一斤,你怎么不去抢!”
  这比她爹做工来钱还快,她爹原先在府城那些年,每月最多也就能拿一两多银子。
  青叶看了一眼周围一圈网箱,这起码有一、两百斤的鳝鱼吧,而且这个东西压秤,肥嘟嘟的一条就有半斤重。
  敢情她爹含辛茹苦劳累大半年,勉强超过这个臭小子一个冬天的收成。
  “我就是在抢啊,光明正大地抢,物以稀为贵嘛!明天早上一桶鳝鱼提到镇上,我都不用去巷子里摆摊,往饭馆、酒楼走一遭,那些掌柜的就得扑过来疯抢,还要跟我预定下次送过去的时间。
  非但如此,镇上的那些乡绅、地主老爷们,他们府上的老管家可都是我的老客户,每年冬天都要跟我预定黄鳝。每隔几天我就给他们送一回,轮流着来,一次不能送太多,多了该不稀罕了。”
  对着女孩吃惊地大挣着的眼睛,少年得意一笑。
  “你说你喜欢下雪啊,其实我也喜欢,下雪价格更高,一斤能到五十文。过年的那几天更是供不应求,有多少他们要多少,不过我也喂养不了那么多,再多该走漏消息了。”
  青叶实实在在地羡慕、嫉妒、眼红了,有没有搞错,他们全家老少辛苦忙碌小半年,还敌不过这个臭小子随手弄出来的小玩意。
  神不知鬼不觉,轻轻松松就把银子装入袋,不费半点力气,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看着对方脸上嚣张的笑意,女孩很想一脚把他踹到这冰冷刺骨的水里去,让他也感受下她冰火两重天的心境。
  少年歪了脑袋调侃:“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你可以要七叔也在家门口弄一个。”
  “真的吗?我家也可以……”
  冲天的喜悦才涌上心头,下一刻女孩偃旗息鼓,意兴阑珊。
  “算了,你这里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一堂,在这条垄上的最东边,河水拐个弯就没了人家。加之周爷爷先前拦了渔网捕鱼,你搞些小动作也无人注意。
  更有甚者还有看家好帮手大黄,即便是有人走近了想偷窥,大黄尖利的爪牙可不是吃素的。我家门口不一样,好端端的张起几片渔网,是个人都知道有蹊跷。
  你不也说了,物以稀为贵嘛,若是人人都能养起来,那鳝鱼也成了白菜价。”
  青叶长叹一声,无限惋惜:“这本就是你张罗的营生,给我们家一掺和大伙都赚不了钱,实在不划算。你还是卖你的黄鳝吧,我们家跟这份财无缘。”
  少年的双眼明亮如同繁星,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如此的通透、纯良、善解人意。
  他的心里满是不可言说的喜悦,像是茶壶里滚水中的小泡泡,一串串往上冒,络绎不绝,酸酸的,涨涨的……
  “其实不必如此,这世上没有什么秘密能一直隐藏,早晚大伙都会知道的。”
  更为重要的是,纵使大家都知道了养黄鳝的窍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养好。这里面的小诀窍、经验,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摸索到的。
  他并不担心旁人抢了他的财路,即便卖不了现在的高价,他也有信心能挣到一笔银子。
  青叶斩钉截铁总结道:“那就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多挣一天的钱,你傻呀,这么来钱的营生自然是越晚被人知道越好。真到了走漏消息那会,大伙都知道了,我家也不例外,跟着一起养就是了。
  到时候你可不能藏私啊,得告诉我弟弟怎么养黄鳝才行,反正你也挣不了大钱了,教教我们怎么挣小钱吧!好了,上岸吧,坐在船上冷死了,我都快给冻僵了,走吧,走吧!”
  女孩抱着胳膊上下摩挲,催促少年划船,小船缓慢靠向岸边。
  ……
  进了腊月依旧繁忙,年节里的流程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各家准备的零嘴吃食。
  只不过大年初一杏娘心里就不大痛快,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本家依次过来拜完年,男人们带着孩子去祖坟给祖宗拜年。
  天阴沉沉的没有下雪,回来的路上大部队走在前头,丛孝领着两个儿子在后头放野火。
  田埂上干枯的野草长至膝盖,枯黄、蓬松随风摇曳,只要一点火星子便能沿着田埂烧成一条。
  因着地广人稀,水田里都是凌乱的稻茬,放了火也不会烧成一片,长得高的野草烧没了也就自个熄灭了,故而除了打雪仗外,男孩子们最爱玩的便是放野火。
  丛孝父子三个拿了上坟时余下的三炷香,一路走一路点燃杂草,零星的火线烧得“噼里啪啦”响,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结果乐极生悲,晌午饭才刚放下碗筷,父子三个就被债主找上了门。
  “丛老七,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家好好的田埂被你一把火烧没了,你赔我田埂。”
  丛孝惊讶地大张嘴巴,不可思议看着对方,几乎以为自个出现了幻听。放野火怎么可能会把田埂烧坏,年年冬天皮小子们满田野跑着放野火,所到之处见不着一垛草丛。
  向来只听说过田埂被烧得漆黑一片,还从没听说过田埂被烧没了,一家子不信邪,跟着债主回案发现场对峙。
  到了地儿一看,一条宽田埂还真被烧没了一半,塌陷了好大一截。
  裸露在外黢黑的一块在黄色的田野里极其显眼,宛若被火燎了后的伤疤。
  也不知道该说债主倒霉,还是丛孝倒霉,旁人放野火都没事,恰好他烧的这一条田埂土壤疏松透气,野草根茎繁杂,一把火点燃后把大半条田埂阴燃没了。
  不过眼下看来还是丛孝倒霉,谁叫他被人抓个正着呢!
  “丛老七,你可别想抵赖,我都问过了,上香回来的路上就你父子三个走在最后面。还一路走一路放野火,不是你烧的谁烧的,你可得赔我一条新田埂。”
  丛孝摸着鼻子苦笑,只得自认倒霉,证人太多,想赖都赖不掉。
  大年初一人人吃喝玩乐,说笑逗趣,丛家父子两个扛锄头提箩筐去河边刨土,装满后“吭哧吭哧”挑到田里给人家修田埂。
  大冷天的土层上冻硬邦邦如石头,刨出一身汗穿不住棉袄,惹来一条垄上的人看笑话。
  “丛老七,叫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现在有事了吧!”
  “该,你说你都多大了,还学小子们放野火,现在放出问题了吧!”
  正是一年里最清闲的时候,个个袖了手看丛家父子闹出的笑话。
  丛孝脸皮厚不怕笑,还有闲情逸致跟人搭话:“该放还是要放的,总不至于次次都让我碰个正着吧,这么软的田埂还真是少见。”
  丛三老爷心很累,好好的一个年节过成这样,这叫什么事?
  这样稀罕的事都能让自家碰上,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甭管好还是不好,总之天擦黑前两父子总算把一条田埂修好了,夯得结结实实,保证不是一把火就能烧塌的。
  这还不算完,因着受害者没完没了地嘀咕自家的田给烧坏了,来年的收成肯定受影响,要求赔偿。
  杏娘不想他赖在家里啰嗦个没完,赔出去五十个铜板,开年头一天就这样不顺,她也很郁闷。
  大年初一的禁忌是不能骂人,否则这一年都会走霉运。
  然而坏事已经临门,杏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着男人就是一顿数落。
  “你说说你,过了年就三十了,书上说三十而立,我也没求你立起来个什么,可你不能越活越回去啊?
  咱家是钱多得没地儿花吗,大年初一就给人家送上这么大一个红封,还是有去无回的,你冤不冤?”
  丛孝自知理亏,只能亡羊补牢,忙前忙后,企图将功赎罪讨媳妇儿欢心。
  初二照旧回娘家吃吃喝喝,这回青叶出了个大风头,给她外祖父、外祖母各织了一件外衫。尽管是热天穿的薄衫,眼下暂时用不着,可礼轻情意重嘛!
  女孩手里的棉花有限,只能紧着两个成人的外衫,还是短褐,顺理成章便给了她老外祖。
  为此丛家老两口喝了好大一缸陈年老醋,仅剩的几颗老牙险没给酸掉。
  丛三老爷长吁短叹了几声也就丢在了后脑勺,他本来就是个心大不存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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