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舒颖这时抱着被子过来了。
  顾家曾祖父虽然年龄大了,到底是男性,要住在前院的客房里。这边褥子有,就是被子晒了后收了起来。
  顾家曾祖父这时对顾思提起了一事:等王贡生宴客的那一天,你中午早早的请了假过来。
  要说是带自己去吃点好的顾思能理解,但要请假过去,还是为了吃饭,顾思觉得,这个理由,他先生一定会骂他,而且不会批。
  他有些为难,觉得曾祖父这个决定不妥当,拿眼去看娘亲,又突然反应过来,这种事还是自己拒绝得好。
  娘亲拒绝,曾祖父虽然会多考虑一下,但说不得会生她娘的气。
  正要开口,舒颖已经在旁边接话了:那顾思你就请个假去吧,好好跟夫子说,你常日里又不偷懒,想来他会同意的。
  顾家曾祖父对于舒颖这个孙媳妇更加满意,她果然是个明白人。
  顾思见舒颖都开口应下了,就点头同意,开始考虑起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一想也就明白了,重要的不是吃饭,而是曾祖父要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他,让他在那些长辈跟前先混个脸熟。
  这样以后有事了,请人帮忙人家也知道你是谁了。
  顾思答应了请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事情到了头再说。他猜着苏贡生有可能那天也会过去,毕竟他们汉中府就这么大,说不得他先生也认识那副贡。
  就是不知道先生会不会提前放学。
  这天一节课下来,正当顾思想着一会儿开口请假时,苏贡生先开口了:今日里我有事,先下学了,下午来了你们先温书。
  顾思高兴了,不用请假了。
  顾家曾祖父已经先去了,顾思让车夫把他送到了王贡生的家里。
  进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有一块一米多长的匾额,用红布盖着,有些好奇:这又不是新房盖成挂匾,或者换居开店挂匾,放一块匾干什么?
  刚来也不好马上揭开看一看,他就先找到了曾祖父。
  这就是我那重孙,今年府试第四。顾家曾祖父向着众人介绍顾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来,顾思,叫孙爷爷和吴爷爷。
  顾思就跟着叫人。
  哎哟,了不得啊!孙秀才感叹。
  在王兄那里上得学?吴秀才感叹。
  顾思回答着,一路跟着认人叫人,有的人会拉着顾思说话,有的还逗他。
  等一遍人问候完了,顾思就小声问曾祖父:我想去看门口的那块匾,能看吗?
  顾思见曾祖父点头,就跑到了大门口去。
  他看了一下周围没人注意,想着曾祖父也不会骗他,小小心地揭了红布看。
  上边从右到左写了三个大字:副进士
  咦?
  不是半个举人吗?怎么是副进士了?他觉得,应该是副贡生,或者是副举人都没有错啊。
  顾思继续看,见副进士后边最末端,竖着写了两行小字:陕省嘉庆二十二年己卯科乡试副榜
  顾思:所以还是个副贡生啊,那到底为什么要写个副进士?
  他小心地又把红布盖了回去,想去问曾祖父,结果人正忙着跟人聊天吹他呢,他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等到了子时,乐队奏的乐由欢快的换成了肃穆的,顾思知道重要时刻到了,主动到了曾祖父处。
  然后,他就见一群人抬着匾额,向着一个地方去了,他们自然也跟着。
  一直跟到了地方,顾思才发现,他们到了王家宗祠里。
  然后就是举行仪式,挂匾,看王家人祭拜祖宗,再回去吃饭。
  离开时顾思也没找到机会问,干脆到了学堂后就问孙守:我看乡试副榜的王贡生挂了个副进士的匾,什么意思?
  孙守见识多,说话又言简意赅,重主题,不像有的人,会偏题讲到别的地方去。
  孙守一听,惊讶中带着些嗤笑的意味:副进士?好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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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顾思本来就觉得副进士这个匾额不对,看孙守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
  果真不该挂的对吧?我看也没哪个秀才和贡生挂匾额。顾思顺着话问。
  孙守很有些瞧不起这种行为的样子:那些秀才们啊,成天被百姓恭维以后能考上进士,就真当自己是进士了,结果连举人都考不上,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看人家有真才实学的,哪个会做这种事?
  呃。顾思琢磨着,按孙守这说法,要是连上了乡试副榜的人都不算真才实学,那他嘴里的真才实学指的应该就是举人了。
  可人家都举人了,可以竖举人旗杆了,实打实的鸡犬升天,哪里还需要这份虚假的荣耀?
  他便问:大家都这样做吧?我看去吃宴席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啊,好像已经习惯了。
  嘁!大家才不这样做,只有脸皮厚的人这样做。只是厚脸皮的人多了,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孙守应着,感叹一句:规矩乱了,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完以后,他又问顾思:那个副字大不大?
  顾思一时没有理解,迟疑地点头:就匾额上的正常大小啊。
  副进士三个字一样大?孙守问。
  顾思点头。
  孙守又问:除了匾额外,有没有立进士旗杆?
  这倒是没看见,应该没有。顾思回应。
  孙守神色这才正常了,点评了一句:还算要点脸。
  那不要脸的呢?字怎么个小法?顾思追问,他对这种事不懂。
  学堂里,顾思最好的朋友就要数孙守了。
  他年龄虽小,思想却成熟,跟真正的小孩子谈不来,只能跟学堂里几个十五六七的青少年聊到一块儿。
  这几个人里,孙守的见识最广、学识最好、头脑最聪明灵活,只有他能跟上顾思的一些想法。
  孙守的家教又极为严厉,哪怕身上有青少年的一些愤世嫉俗和张扬,但他更懂得尊重同一层次的人,哪怕顾思只是个孩子,他也能跟顾思正常交往不因年龄轻视对方。
  是以顾思喜欢孙守把孙守当朋友,是很自然的发展。
  而孙守本身优秀又是知府孙子,在学堂里家境最好,其他人多少有些捧着他远着他。只有顾思读书多知识广能跟上他的见识和他聊得来,又亲近他,又有超过年龄的稳重,是孙守的一个学习对象,是以孙守自然地也把顾思当朋友。
  朋友之间,常聊天才能维系感情加深感情。
  孙守解说:最不要脸的,会把那个副字刻得非常小,远远看去,只见中间进士两个字,让人误以为这家里真有了个进士。
  顾思想了一下,要是副字真很小,加上后边末尾的那一串字,左右有空,进士两个字就在最中间,果然会让人误会,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行为是有点厚脸皮,却体现出来主人想要功成名就的心思。
  他联想到曾祖父,对于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微词了,不仅深深感叹:科举录得人还是太少了。
  录多了也不行啊,就那么些官,给谁分啊?还能给这个分不给那个分?到时候都等当官,一竞争起来,官职就流向了更有人脉更有权势的家族,底层人更难上进,甚至会演变成魏晋唐时的士族制,那就与开科取士的目的背道而驰,科举的意义就没有了!
  顾思点头:所以官位与取士的人数要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比重之内。
  那你懂你还说!孙守睨了一眼顾思。
  这种少年人的姿态让顾思回想起自己以前,忍不住微笑:那有没有可能,我说的不是只多录人,而是在多录人的同时,增加官位?
  孙守怔了怔,一下子认真起来,皱眉思索着,轻声喃喃:肯定不行的,要是可以,这么多年,早就有人做了
  而旁边旁听的一个少年左惜时,见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增加官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县里文有主簿武有县尉,钱粮税收有钱谷师爷,刑事法规有刑名师爷,你还能再增加一个知县不成?变法有几个能成功的?祖宗上千年的制度还能不如你的异想天开?
  顾思听到这里,拿起了一本《老子》看起来。
  所以说他没能和左惜时成为朋友是有道理的啊,说了什么事从来都不多想,只知道以自己的那些见识去否定人。
  孙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询问顾思:你怎么会有增加官位的想法?
  顾思放下书笑了,看吧,孙守的思维多活跃,他会反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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