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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 第335节

  剑灵在一旁,听到她们说起前剑主,身形有些不自在,一时坐,一时站,已然是为金澜尴尬。
  两人谈至深夜,直到林斐然收到一封密信之后,才难舍地分开。
  林斐然回到房中,将信展开,只见上方写道。
  事已成,明日待君。
  明日,便是动手之时。
  第225章
  翌日, 晴好数日的金陵渡再次迎来一片灰淡的云,但并未落雨,只是盘桓于顶, 沉下丝丝缕缕的雾气。
  在这迷蒙的日色中,却听得一声又一声激昂的擂鼓声, 时重时缓,就连这遍布的雾气也似乎退散半分。
  林斐然捧着一碗面, 如同众多金陵渡百姓一般, 站在家门前观望。
  不同的是,别人或许是欣喜与庆贺,她却没有太多神情, 只是捧着碗, 碗中面汤与鼓声共振,微微晃荡。
  只见一列鼓队从街头缓缓走来, 每一面鼓都被一个赤膊老者背着,他们身后都跟着一个同样赤膊的年轻人, 鼓槌就握在这些人手中, 走上三步, 那硕大的槌便要击上鼓面,咚咚三声,背鼓老者便踉跄般向前。
  在这人周围,跟着系有红带的孩童,他们鼓着掌,用乡音念着诗文,一步一前。
  这并非惩罚,不论老者、年轻人或是孩童,人人面上都带着笑。
  “这便是金陵渡特有的仪式。”
  荀飞飞走上前来, 边吃面边解释。
  “这里素来靠水为生,每逢龙王重生之日,城中人便要进行这样一番祷祝,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李长风端着一碗面上前,吸溜一口后问道:“什么叫龙王重生?”
  荀飞飞没来得及开口,却是剑灵先现身解释。
  “传闻,在很久以前,金陵渡曾有过一次几乎灭顶的洪灾,那时候还没有多少修士,于是一条龙出现,拼尽全力挡下洪涝,救了全城人,却自己身死。”
  “世上没有龙。”荀飞飞冷静吃面。
  李长风又嗦了一口面:“后来又是怎么复活的?”
  剑灵道:“俗套的故事,全城人为它祈祷,一人一滴泪,修好了它的伤口,复活了它。”
  李长风倒是没太意外,世上的怪谈总是八九不离十的,他看向荀飞飞:“那它后来没再出现了吗?”
  荀飞飞冷静喝汤,随后道:“世上没有龙。”
  李长风咋舌:“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老态,我就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荀飞飞:“……”
  林斐然一直站在前方看着,直到鼓队从门前经过,孩童们的吟唱声越发清脆明亮之后,她才开口。
  “他们在唱什么?”
  “月亮月亮,以我心疗伤。月亮月亮,拂去龙上霜。
  月亮月亮,遥请神女访。月亮月亮,渡它回故乡。”
  “为什么是月亮?”林斐然看向他们去往的方向,“这个方向不是去码头的,他们要去哪儿?”
  “因为在传说中,龙王就是伴月而来,在金陵渡,月亮是一个比太阳还重要的意象。”
  荀飞飞开口解释,又看了她一眼。
  “拜祭龙王的地方,是滩涂镜湖。”
  林斐然神情一顿,立即转头看去:“为什么是那里?”
  荀飞飞望向远处,眉眼依旧冷淡,未被这漫延的喜色感染半分:“传说中,龙王就是在滩涂镜湖复生的。”
  林斐然眉头微蹙,然而剑灵却走到身旁,说了同样一句话:“世上没有龙。但当年的洪灾,的确有人出手相助。”
  “你知道?是谁?”她有些讶异问道。
  剑灵身形忽然隐去,此时唯有林斐然能看见、听见,她说道:“就在歌中,当年,确有‘神女’来访。”
  林斐然敛目,思索片刻,如今听到神女二字,她下意识想到的便只有神女宗,且不论是否与他们有关,又为何会牵扯到龙?
  恰在此时,隔壁宅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不少人转头看去,却发现是那个疯癫的王婆破门而出,她怀中抱着一张雕刻过的长凳,一脸兴奋地冲入鼓队,撞倒不少孩童。
  她没有言语,只是有些癫狂大笑,将手中的木凳拍得像鼓一般响。
  见到是她,其余人并未惊讶,反倒更多是的恼怒,抱怨的话语层出不穷,对她的冲入已是见怪不怪。
  林斐然静静看着,有这么一刻,她似乎与王婆对上视线。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今早遇见的拜祭只是偶然,她没有为此分心太多。
  李长风轻咳一声,低声道:“怎么今日撞上这等事,晚上还去吗?”
  “当然要去。”
  昨夜师祖给她托梦,提及假灵脉一事。
  密教中人齐聚主殿,发现第一根灵脉有异后,迅速做出反应,就在前不久,除了傲雪、那位被她锁在炉房的第七剑之外,其余人都被派出探寻灵脉下落,目标直指妖都。
  他们显然对与林斐然有往来的人十分熟悉。
  张思我的剑炉被翻了个遍、谢看花家中一片狼藉、就连远在北原的慕容秋荻都没能躲过,妖都藏下的灵脉也全都陆续被翻了出来。
  如此多管齐下,确实费了不少时间,但余下唯一未被攻破的,便是妖都行止宫。
  如此多的假灵脉出现,这些人一时也拿不准,灵脉到底还在不在林斐然身上,以及,他们要如何突破一个神游境的修士,抓住她查探。
  “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正在等待圣女,最晚就是明日了,那位圣女赶到之后,不论是硬闯还是查探,他们一定会发现你不在妖都,届时你还困在此处,便是瓮中捉鳖!”
  师祖在梦中瞪着一只大眼,急得都要跳起来。
  “明日之后,就算没有拿到火种,你也要速速离去!我已经想到藏匿灵脉的最好法子了,但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牢记,天地灵脉比火种重要!”
  那声罕见的呐喊似乎还回荡在脑海,震得林斐然耳鸣。
  如今算算时间,那位圣女大抵午时便能赶到妖都,林斐然曾领教过她的本事,同样是神游境的实力,比如霰都不遑多让,更何况是夯货。
  不论有多少人要去滩涂镜湖,盗取火种一事,都只在今日!
  林斐然看着鼓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前辈,他们去滩涂拜祭,定然嘈杂一片,我们趁此时机动手,越早拿到越好。”
  “好。”李长风自然没有异议。
  二人放下碗,同荀飞飞与茹娘告别后,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人群中。
  “希望他们此行顺利。”茹娘不由得叹息,虽不知道林斐然要做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轻易的事。
  她忽然想到什么:“飞飞,随她一道来的,是不是还有个女子?”
  荀飞飞一顿,转目看去:“是她的剑灵,但凡人应当看不到才是,母亲,你见过?”
  茹娘点头,回忆道:“昨晚我睡去后,又在夜半惊醒,有些口渴,想下床倒杯水,但隐约见到一个女子在房中,模模糊糊的,只有个轮廓,似是站了许久。
  她见状给我倒了杯水,但很快又不见了。
  今早醒来,我还以为是做梦,可杯子就在床头……”
  荀飞飞只道:“义母有所不知,那把剑便是她娘亲的遗物,这个剑灵从前见过您,只是您不识君罢了,对您也是有情意在的。”
  茹娘恍然:“原是这样……”
  “之前不是说了吗,你现在身子虚,夜间起来,摇铃唤我便是。”
  茹娘笑道:“好,下次一定叫醒你。”
  ……
  鼓声咚咚,沿街的金陵渡百姓一同推开窗,向鼓队洒水,纵然此时天色沉沉,也仍旧有着欢声笑语。
  林斐然同李长风一道穿行于顶,逐渐将鼓队甩在身后,四周的薄雾开始消散,却又蕴起一股风雨将至的潮意。
  二人行至密林附近,滩涂上已然聚集不少祈愿的百姓,镜湖之上飘荡的也不再是莲灯,而是一颗又一颗糊得浑圆的纸灯,在日色下亮着不甚显眼的辉光。
  而在镜湖中央,密教竟然愿意将殿门合拢半扇,让位于此次的祭祀。
  二人大概扫过一眼,便不再停留,径直去往密林某处,与等待在那里的青雀汇合。
  身量不算高的女修看着他们,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所有人之中,唯有我的身份从未暴露过,但经此一役,被他们发现是必然的事。
  我对此并不惧怕,但你们一定要知道,深入密教只有这一次的机会,机不可失。”
  言罢,她将自己的玉牌取下,递到林斐然手中。
  “主殿之中,有一双窥视的眼,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之前布阵有我为你掩护,但今日取火种,便都只能靠你自己,用这块令牌,能暂时蒙蔽过它。
  如今主殿之中,除了傲雪二人之外,便只有连我在内的三位香主,我会尽力为你掩护,若有要事,我也会以这块令牌传信,二位一定小心。”
  林斐然点头接过,与李长风一道离去时,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道:“前辈,不必太过在意炉房里的那位,昨夜,我已经把他困在阵中了,破阵最快也在今晚,紧盯傲雪就好。
  困住她的法阵如何控制,照这几页纸来做。”
  青雀一脸郑重地接过,点头:“嗯……嗯?!”
  她惊讶看向炉房方向,又回过头来,林斐然已经同李长风一道披上法衣离去,不见身影,唯见湖上纸灯向两侧散开,荡出一条不似通路的通路。
  张思我做出的匿影服,只要不碰上水,不论去到何处,都如入无人之境,主殿留下的修士未能看穿,二人由此顺利潜入。
  利用青雀的令牌,他们很快到达顶层,立在东南处顶层某个房间之前。
  房外有阵法锁闭,李长风抱剑在旁望风,林斐然便矮身上前,取出一块灵玉,小心仔细地开始解阵。
  灵玉上繁复的阵纹缓缓旋转、拼合,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缺口时,林斐然忽然站起身,李长风见状绷紧脊背,看向四周,小声道:“阵法有古怪?”
  林斐然缓缓吐出口气:“不,只剩最后一步了,但从我们打开这一刻起,就再没有停歇喘息的时间,前有狼,后有虎——”
  李长风看去,一时有些讶然,他从林斐然脸上看出一种担下太多的踌躇与犹豫,以及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紧张。
  能力多大,责任多大,但不是人人都能从善如流。
  他见状忍不住笑,拍了拍她的肩:“何必停下,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向前,不必忧思太多,作为一个剑客,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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