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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 第241节

  第162章
  可惜林斐然并未意识到此间风月。
  她上前两步, 接过芥子袋,打开粗略数了数,差不多是她当初购下第二枝寒蝉梅的数额。
  锦绣王并非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况且攻城之战中,灵花一族并未参与, 就算她一夜之间到了归真境,成了圣人, 也实在与他们无关。
  又怎么会为此退还大半钱财, 甚至愿意向她赠出第三枝寒蝉梅?
  林斐然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在众人紧盯着的视线中,她抬起手,落到了匆匆赶来的参童子头上。
  “除了这些外, 让你传话之人可还给了其他东西?”
  那参童子忙不迭点头:“他们说, 芥子袋中有一封信,但要特殊的解法才能打开。”
  林斐然立即翻找起来, 果真在堆积的玉币中找出一封封好的书信,只是上面空空落落, 没有署名。
  她疑惑道:“什么特殊的解法?”
  参童子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来人只告诉我, 这是一封故人信。”
  故人?
  林斐然实在想不出是谁,又不好一直叫参童子在此等候,她道过谢,将送参童子出门,这才回身进屋。
  一转眼,便对上数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林斐然一一看过,最后与如霰四目相对。
  他已然给二人复诊过,又施了针,视线便悠然落到林斐然身上, 见她看向自己后,便扬了唇,移开视线,屈指叩了叩案几,在一旁配药的参童子立即给他送上净布拭手。
  林斐然眨了眨眼,她想,如霰进门这么久,竟然没有叫她。
  若是平日,他早就自己搭腿坐在桌上,一边给二人复诊,一边让她试着配药、学习药理,间或加上几句打趣之言。
  是因为屋中人多,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吗?
  好像从他同意救下卫常在起,自己就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叮当——”
  一片寂静中,青竹率先收回目光,将手中端抬的雪荔羹放到桌上,撞出一片脆响。
  他拿出一块绢布,拭去荡出的白汁,声音不急不缓。
  “寒蝉梅?这倒是有所耳闻,似乎是当年从道和宫移栽而来的灵植,如今天下只此一株,灵花一族向来视若珍宝,竟然愿意相赠,其心也诚。
  能得一枝,当真是机缘上佳。”
  对林斐然而言,梅花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都各有掂量,更何况这寒蝉梅原本来自道和宫。
  林斐然这才收回视线,转眼看去。
  她先前便有感于寒蝉梅之珍贵,但再珍贵的东西,只要能够用钱财换来,便算不得绝无仅有。
  只是听青竹这语气,好似对此颇有兴趣。
  她沉默片刻,认真问道:“虽然几乎花了我所有钱财,才买到两枝寒蝉梅,但这也算机缘?”
  青竹刚要开口,便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截住。
  “算不上!”
  碧磬立即开口,语气颇为欣喜。
  她全然看不懂四周汹涌的暗潮,对于众人忽然的沉默也不明所以,只莫名觉得自己与旋真被排除在外,浑身不自在。
  如今听林斐然提起钱财之事,作为在场唯二的大财主,她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嘴!
  “族老说过,钱能买到一切,除了命与机缘。”
  旋真忽然想起什么,将碧磬按回,恍然低声道:“你忘呐?青竹一直对寒蝉梅很感兴趣,找了许多年,却总是错过,对他来说,这就是机缘呐!”
  声音虽小,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旋真见碧磬神色迷茫,他提醒道:“五六年前,他曾经问过我们,如何能取到寒蝉梅,只是我们不大去南部,不知晓取梅的法子。
  后来,他还偷偷潜入过,只是一时不慎,在锦绣王的迷阵中绕了三日才出来。”
  提起困阵三日之事,碧磬才终于想起过往:“确有此事,那好像还是青竹第一次栽跟头。”
  青竹也在寻梅?
  林斐然侧目看去,只对上他坦然的神色,他笑道:“我向来爱收集天下珍奇之物,寒蝉梅也在其列,但总是憾然错过。”
  卫常在目光微动,盯着林斐然的视线终于挪移半寸,落到青竹身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现起一点淡淡的不喜。
  青竹的形容、举止并不似记忆中的任何一人,但落到林斐然身上的目光,竟然有些熟悉。
  正在他思索之时,青竹忽然开口,双目含笑道:“我的私库中藏宝众多,却独独缺上这样一枝梅,如今时机正好,不知斐然可愿意与我交换?”
  房中药炉还在蒸腾,泛出一阵浅淡的清苦之气,原本为卫常在施针的参童子立即起身,三两步跑到窗边,通风散气。
  秋末初冬的凉风吹入,但还未触及周身,林斐然便感到一阵熟悉的寒冷。
  “道友莫要强人所难。”
  卫常在执起身侧的梅簪,半挽发髻,点漆似的乌瞳直直看去,不退分毫。
  就是方才那个垂目看向林斐然眼神,像极了他那个平日里带着笑,实则谁都放不进眼中的师兄。
  若不是眼前这人是妖族,他几乎要以为蓟常英卧底在此。
  青竹也不介怀,只淡淡看去:“斐然向来心思明澈,直白爽快,我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可以便换,不可以便不换,向来如此,我二人绝不会为此心生芥蒂,又何来强人所难一说。”
  他忽然一笑,手中洒金扇半转,遮住薄唇,双眼却弯起:“难不成,这位落魄在此的人族道友,也对这寒蝉梅感兴趣?
  ——你与斐然是什么关系,她不与我交换,却要理你?”
  卫常在目光忽然一滞,下意识看向林斐然。
  若是在以前,他几乎可以笃定这支梅花会属于自己,但现在,他甚至没有任何立场开口。
  而林斐然,她只是站在中间,并没有为他说话。
  ……
  他忽然意识到,那抹立在崖顶的火光,不会一直等着他。
  林斐然的思绪依旧飘在如霰身上,并未在意这一枝寒蝉梅。
  时至此时,他仍旧没有开口,只是倚在窗边,逆着天光,雪浮,静静向这里看来,眸中光彩看不分明。
  林斐然垂目片刻,又转身对青竹道:“寒蝉梅虽然珍贵,但对我而言,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我已经有一枝自己的梅花了,如今心愿已了。
  既然你也寻梅多年,那——”
  话还没说完,手腕处便传来一道凉意,她侧目看去,撞入一双幽深的乌瞳。
  “慢慢……梅花,应当是我的。”
  卫常在抿唇,晃动的眸光中似有什么在争执缠斗。
  “你以前说过,梅花最为衬我,你不能、不能……”
  不能如何?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见他如此动手,旁侧立即传来两道风声,并有两抹微香,径直袭向卫常在。
  林斐然实在不大明白,场面怎么会忽然发展成如今这样。
  她左手一扬,截住青竹横劈而来的洒金扇,右腿提起,娴熟抵住卫常在侧腰,止住他的动作,右手在身后扫过,精准握住如霰腕上的莲环——
  一场无声的争端在她手中化解。
  林斐然悄然松了口气,她第无数次庆幸,还好平日里练得勤,若是三人真打起来,这一片又得重建。
  她回头看向如霰,二人的距离终于只隔几寸,她也终于看清他的神情,于是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讶然。
  这寒蝉梅虽然稀有,但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宝物,难道……他也想要?
  林斐然挡在中间,凭一己之力接下三招,几人才安分下来,她仔细看过每个人的神情,又垂目思索片刻,随即抬起眼,开口道。
  “……连带着方才许诺的那枝寒蝉梅,我总共能取三枝,如果你们当真喜欢,我便去信一封,要来第三枝梅,你们一人一枝,如何?”
  她话语中的犹豫十分明显,但也语气也足够果断。
  “这梅花对我而言是一个执念,如今亲眼见过,也算了了,你们实在想要,便把我那枝也分去。”
  “……”
  三人忽然沉默,一并转头看她。
  一时不知她是聪敏过人,还是大智若愚。
  三人都知道夺梅的寓意何在,但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谁再夺这枝寒蝉梅,便是本末倒置,真正地夺她所爱。
  如霰率先放开,却没将手收回,任由林斐然握住腕上金莲。
  青竹目光微闪,悄然看了如霰一眼,若有所思,手中折扇一转,也顺势抽离而去。
  唯有卫常在,他恍若未闻一般,握着她的左腕,垂眸盯着林斐然的右手。
  她向来不习惯与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可方才动手时,她却十分熟稔地以三指握住那枚莲形腕环,甚至恰恰圈住,不偏不倚,没有碰到其他地方。
  ——要做多少次,才能这样准确?
  如果目光有实质,他几乎可以洞穿那枚腕环。
  如霰自然察觉到这样的视线,于是唇角微勾,在他紧盯的视线下,十分随意地动了动五指,环住金环的手便下意识松了几分,却仍旧未离开。
  卫常在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到如霰面上,漠冷而清寂。
  在两人暗自交锋时,林斐然正疑惑发问:“你们这是又不要了?”
  青竹垂眸看她,目光静静描摹片刻,才颔首笑道:“这花于我而言是一个机缘,先前寻花时总是错过,看来这次也如此。
  花便由你自己保存,若是想看了,我就来找你,这总不过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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