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顾筠吸着气说,热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缕缕,湿漉漉地贴在斑驳的瓷白皮肤之上,水珠无法在其驻留,很快滚进正在轻晃的水面。
朝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将下巴压在顾筠的肩颈,细细轻吻,呢喃着喊着顾筠的名字。
顾筠觉得他真是疯了。
第167章
……
天空阴沉,雨幕冰冷。
京城,自上而下,一片潮湿与模糊,便是景山上头亮眼的银杏,河道两岸低垂的柳树,胡同里面吸饱水色的老墙,亦不能逃过。
城中大部分商铺都关上了门,唯二开着的铺子多是茶水饭馆,此刻一堆人坐在里面,喝着店内点的不值些钱的黄酒粗茶,吃着凑在一起的闲嘴。
正是无事,众人吃吃喝喝之间难免谈论起进来发生的大事。
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百姓识字率很高,上头但凡有什么变动,他们就是第一个知道的,故而闲暇之余,也爱谈论国家政策等等,特别是平日里爱侃大山的男人们。
他们说起当今新添的儿子,虽然没有见过对方长什么模样,亦没有听说过,可此刻却不约而同地笃定这个皇子一定是当今的儿子。
倘若不是,那皇后的玻璃是怎么来的?这一看就是和皇子一并恩赐给皇后的,到底是当今有福气。
——前几天,大囡就出生满一个半月了,彼时,顾筠的身体终于被朝恹认为是调理好了,故而,属于他的成果就此公开,首先公开的就是玻璃。
因为大囡的身份仍叫人疑心,故而在公开此事时,带上大囡,以此打消大家的疑心。这招显而易见好用,大部分人都不在质疑了。
此刻,说到玻璃,众人想起了天宫院新酿造的酒。那群官老爷说这酒比市面上的酒更烈,劲儿更大,简而言之,就是很好。
众人很是期待了一番,可惜直到现在都没听说这酒什么时候拿出来卖,但凡价格合适,好歹要打上一两尝尝。买不起玻璃,还买不起一点酒吗?
当今登基,百姓的日子眼见是要好了起来,众人也舍得一些花钱了。
正讨论着,雨随着一阵风,飞了进来,众人脖子受冷,皆缩了一下脖子,旋即把领子给拉了起来。
不远处,一辆沉稳大气的马车在几个护卫的拥护下朝着皇城而去,车上不是别人,正是胡丞相,以及半路跑来蹭车和早点的宋丞相。
两人耳力不错,自然听到众人的讨论。
宋丞相啧啧啧了一声,一擦嘴巴,对胡丞相道:“胡相啊,指不定我们两人还能见证大宣盛世。”
胡丞相抓着这点时间,正在梳理政事,闻言,眼也不抬,嗯了一声。
宋丞相慢慢蹭到他的身旁道:“胡相啊,您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特别得累?”宋丞相最终的目的当然不是蹭车和早点,他是来怂恿胡丞相跟他一起向陛下建言,增设一位丞相,最好两位的。
目前,他们病都好了,陛下还把他奏请增设丞相的折压着,实在欺人太甚。
宋丞相思来想去,决定联合胡丞相,说服陛下。
胡丞相看向了他。
宋丞相搓了搓手,道:“我就知道您也是这样想的,这样,早朝朝罢,咱们就去找陛下说如何?”
胡丞相幽幽看他一会,道:“不满宋相说,我从来不觉得累,为民请命,为君办事,怎么会累。”
宋丞相:“……”死装货。
宋丞相并不甘心,苍蝇一样凑到胡丞相耳边叨叨:“而今事情这样得多,你我何曾忙得过来?六部现下缺了一人,这空出的职位,陛下放那吊人,可这职位要做的事情却是你我承担,而今我们也老大不小了,孙儿都有了 ,这样熬下去,怎的受的住?”
胡丞相笑了笑。
宋丞相:“……”
啥意思?但很快他就懂了,胡丞相说,宋相说得在理,可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便请宋相代他一并向陛下请愿。
宋丞相心中骂道:你就打量着我一人将其办好,只享好处就是,真是美得你呢!
宋丞相闭口不言了,很快进了皇城,年轻官员,生机盎然,一摞一摞往他眼前来,他又觉得自己老得不能再老了。
他像棵百年老树,枝梢都枯萎了,随便活动一番,似乎都能听到嘎吱响声。
长长叹了口气,宋丞相迈着沉重步划,前往自己的办公地点,正在此刻,他目光一扫,却发现了正和大理寺官员说话的顾筠。
心念一转,他立刻想到了主意。
他气沉丹田,呼喊顾筠。顾筠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去,只见一张笑得像朵花的宋丞相,心下疑惑还未升起,对方恭恭敬敬朝他行礼。
顾筠微微颔首。
宋丞相再次行礼。
顾筠猜到他有话要说,几步走了过去,小典等也跟着过来了,但他们隔着一段时间站定了,并未靠近。
顾筠询问宋丞相有什么事,话音刚落,便见宋丞相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顾筠:“?”不是,碰瓷?顾筠下意识去拉他,反倒被拉住了袖子,左边衣领向着肩膀斜去,落出修长脖颈,一片淡淡的红痕映在上面。
顾筠:“……”
宋丞相假装被拉住了,他半睁开眼,有气无力,气若游丝道:“顾大人……无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余光瞄到顾筠脖颈,顿时止声,最后像个母鸡,咯了一下。
第168章
顾筠耳垂较薄,带着微不可见的细绒,天光强烈之时,甚至能够看到其中的血管。
此刻,他的耳垂一寸寸涨红了,霞色一直蔓延到脸部。
他想要努力克制上升的温度,可是这不是他能够控制住的,最后只能一面骂朝恹,一面寄期望于天色暗沉,加之自己打了伞,遮去好些光线,对方乃至其他关注这边的人看不太出来。
宋丞相正在努力看不太出来,可惜的是,他真的不是瞎子。其他关注这边的人亦真不是瞎子。
宋丞相惊愕几息之后,“从容”地松手,撑直油布伞。
其余人身处暴风之外,反应比宋丞相慢上半拍,但不过片刻,全部“从容”地移开视线。
顾筠;“……”
顾筠看到他们的动作了,他明白自己的期望落空了,勉强维持着笑容,故作冷静地抬手,整理衣领。
雨声嘀嗒,不绝于耳。
两厢沉默过后,仿佛刚才尴尬不复存在,顾筠再度问起宋丞相有什么事。
宋丞相心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您帮着我劝劝陛下仔细考虑他的提议。宋丞相腹诽,面上却从善如流答道:“有关金融方面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顾筠问他:“既然身体不适,何不去休息?至于这点,后面有得是时间。宋相公也不要怕寻不着我,我乃闲人。”
顾筠现下主要负责酿酒与玻璃创新、售卖之事,次要便是利民司施肥那块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有好些人没有做好,而那些做好的人,他给他们放了几日假,便安排他们去做其他利民利国的事情了。
虽然他一天的事情看似很多,其实实际做下来很少,只是走上些路,动动嘴和眼而已,半点没有辜负休假两个字,偶然他还觉得闲得发慌,迫不及待想要去弄麦种。
正因如此,他揽去了给朝中官员分发新酒这一事情,这是抬高新酒身价的其中一个手段。
他方才正同大理寺官员说这个事,主要是跟少卿说,其他大理寺官员只是路过,顺带围过来听一耳朵。
宋丞相闻听此言,立刻高兴起来,他就等这话呢,虽然中途发生了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他回道:“陛下为国劳心劳力,我等虽不如陛下那般能耐,也要跟上才是,否则便是辜负君恩与民望了。”
顾筠皱起眉头,道:“然而也不能不在乎身体。”
宋丞相为难说道:“已经向陛下奏请增设一位丞相了,只是久等不到陛下回复,倘若顾大人愿意为我问上一问,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宋丞相自导自演这场戏,就是想要顾大人帮他催上一催陛下。
他去催陛下,陛下说不定会恼怒,但顾大人就不会了,看看陛下怎么对顾大人的就知道了,又是允许对方毫无顾忌地发挥才华,又是给钱给权,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至于推选顾大人做丞相,他就没有想过,顾大人确实比大多数人能耐,但顾大人的兄弟已经是手握大权的钦差大臣,如果顾大人再做丞相,哪日生出异心,架空皇帝,玩弄大宣,轻而易举。
再则如果皇子当真是顾大人所生,顾大人近来肯定是不能操劳的,要叫陛下知道了,肯定亲自去催陛下的后果还要严重,指不定会被陛下吊起来打。
宋丞相还是明辨是非的。
顾筠听宋丞相这样说,应下来了。宋丞相心下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顾筠把派发新酒做好,等到晚上,与朝恹用饭时,就说起这事。
朝恹听了一耳朵,冷冷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