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燕王和朝耀筹集大量银两,私下联络,这是想干什么?这是想要掀摊子!
“你个蠢货,你还替他们瞒着。你替他们着想,那朕呢?那你呢?全然不用考虑?
“我以为你是想要借着此事,与燕王和朝耀达成什么交易,追加自己的筹码,你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荒缪!”
他抬手拾了桌上的茶杯,砸向朝恹。
朝恹额头被砸中了,鲜血混着茶水淌了下来,淌了一脸。
孟丞相见状,立刻跪下,言辞诚恳,道:“陛下……”
陛下两字方才出口,便被皇帝截去了话。“昨晚,他来找爱卿做什么?嗯?爱卿也知道燕王和朝耀的事情?”
朝恹回答:“儿臣不曾与相公说起此事,昨晚去寻相公,便是想要问燕王和朝耀的事情该不该与阿爹说,但怕相公知道此事,牵连了相公,犹豫再三,也没有说起,只请教了为官者清廉之道。儿臣在刑部清查旧案至今,对官员为何不能永久做一个好官,产生了困惑。”
皇帝道:“要你说话了?”
孟丞相道:“陛下,殿下所言属实。”他苦笑一声,“我也是方知燕王殿下和八皇子殿下之事。”
皇帝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在得到朝恹因为亲人这点,瞒着燕王和朝耀的事情之前,他是怀疑孟丞相和朝恹是一伙的。
朝恹昨晚找上孟丞相,就是为了商量捏着燕王和朝耀的把柄,交易什么最有利于他们的东西。
朝恹抬起头,道:“阿爹,我没有不考虑您,在我心中,你是最为重要的人。我只是放不下燕王和朝耀,我看出来了他们是想谋反,这是死罪,我不愿意亲手断送他们的性命,让李澜暂为保管一段时间,便是为了在这个时间里调整好自己,而后将其交于阿爹,或者,命李澜将其交于阿爹。”
皇帝无动于衷。
朝恹擦去流了一脸的鲜血和茶水,爬了起来,倒上一杯茶,恭恭敬敬递于皇帝:“阿爹,您消消火。”
皇帝将他看了一会,方才接过茶杯,他喝了一口,冷冷说道:“妇人之仁。”
朝恹道:“阿爹……”
皇帝道:“别叫我,早前若是看出你一派心软,就不立你做太子了。依你这绵软性子,日后守得住大宣江山吗?”
朝恹不吭声了,脑袋垂得很低。
皇帝放下茶杯,道:“刑部旧案收着点做,快到年关了,别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你重点是安顿好那些流民。”
朝恹拱手应是。
皇帝让他退下,自己亲自扶起了孟丞相,一派笑意,道:“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孟丞相于心里叹了口气,挤出笑容,道:“老样子,不过还算硬朗。”他顿了一下,“陛下打算怎么处理燕王殿下与八皇子殿下?”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心里自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孟丞相应是。
皇帝道:“我现在更关心太子。你看太子这般软绵,可如何是好?”
……
第118章
……
“殿下,你的额头!”赵禾见到从皇帝那里出来的朝恹,大惊失色,忙迎了上去。
朝恹抬指点了点伤口,指腹映出一片殷红。他道:“无碍。”让人找来一顶帷帽,戴在头上,遮住伤口,没有惊动他人,回了东宫。
到了东宫,赵禾去传太医,朝恹则去正殿换衣服,衣服前襟被茶水和鲜血染湿了。
行至中途,朝恹看向偏殿方向,几息之间,改变主意,去了偏殿。
……
陈设大方的大厅左侧,置着一只火炉,茶壶放到上头,里面的茶水滚开,白色雾气蒸腾而出,模糊了坐在一旁的顾筠。
他垂着眼帘,乌木黑的额发,在清苦茶水雾气的熏染之下,微微湿润,贴着侧脸。
他膝盖上面放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此刻正拿着一支炭笔转圈,白色宣纸纸面,尽是乱糟糟的图案。
他是想要写出具体的改良之事办法,但是迫于现实,便只能在脑内具体化,然而手上不写上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片空荡荡。
顾筠思绪转得很快,正在此刻,忽听一道响声,目光微凌,骤然抬头,循声看去。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看着他。
顾筠简直气笑了:“殿下,您怎么总是喜欢搞偷袭?”
朝恹笑了笑,没有回话,他取下帷帽,扯了一张板凳,在旁坐了下来,目光从茶壶扫向本子和炭笔:“你这是在做什么?学习写意画,打稿?”
顾筠摇头,简要解释:“我在思考麦种改良之事。”他说着话,靠近了对方。
血腥之气先于冬日的冷气窜入他的鼻中,他敏锐抬眼,看到对方受伤的额头。
伤口位于额头左侧,但不及太阳穴位置,尚且没有凝固的血液,黏黏糊糊贴在伤口上面,叫人看不出伤势。
虽然如此,顾筠却是觉得异常严重。
来不及询问缘由,顾筠搁下手中的东西,忙去叫人请太医。
张掌设回答,这就去。
顾筠站在殿门前等着太医,不过片刻,太医就来了。这时他才知道赵禾早就去请了,关心则乱,未曾想到,朝恹身边的人不会叫主上处于危险之中。
他松了口气,引着太医往里走,走上两步,又停了下来,他认得这个太医。
一直被说无能的那位太医,对方来给朝恹看伤能看得好么?
顾筠对此持着质疑态度,而那位太医迈着急促的脚步到了朝恹旁边,快速打开医箱,处理伤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异常专业。
顾筠心下质疑全然散了,他抄起双臂,靠在殿门口,看着太医给朝恹处理好伤口。太医说伤口并不严重,皮肉伤。
冬季强冷空气经过建筑密集区域,在气压差驱动下自然从门窗向温暖室内渗透。
太医做好了事情,从医箱中摸出几盒祛疤药膏,准备离开。
顾筠放下手臂,站直身体,叫住了太医,笑着说道:“医术真是不错。”
太医嘴角往上一翘,翘到半路,想起太子许久之前交代配合他的话,又快速压了回去,慢吞吞道:“娘娘谬赞,我的医术,不过泛泛,太医院其他人,比我好太多了。”
赵禾也反应过来了,跟着附和。
顾筠望向朝恹,后者扶着脑袋,似乎头疼。
顾筠不与受到胁迫的人计较,他走向罪魁祸首,抬手推去,落下之时,刻意收了大半力度。
罪魁祸首被他推得轻微朝后晃了一下:“怎么了?”他垂下了手,搭在大腿上面,仰头看向顾筠。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眼帘耷拉了一半,遮挡在眼球之上,那块由着一圈包扎好的白纱,异常扎眼。
顾筠瞧着又心软一大截,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道:“殿下自己不清楚?”
朝恹犹疑道:“你是指……”
顾筠蹲下了身,与他对视:“太医……”
此话尚且没有说完,朝恹便将脑袋压了过来,侧着脸埋在他的肩颈位置,闷闷地笑。
顾筠听得声音,反应过来,磨着牙齿,手掌按着狗太子的肩膀,往后攘去,道:“别挨着我,我要跟您绝交!”狗太子一动不动,犹如大山,他低低说道:“伤口好疼。”
顾筠:“……”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筠闭上了眼,再次睁眼,还是没有忍住,道:“可能是止疼药还未发挥作用,再忍忍罢。您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砸的。”朝恹回答。
顾筠顿住,立即明白这与对方之前所说的好戏有关。“你不是说,你与我一样,不会被人伤害吗?”
朝恹抬头,道:“我这不是没有受伤?”顾筠冷冷地看着他的伤口,朝恹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笑了,补上一句,“好吧,确实有着一点点伤口,但那与没有受伤几乎没有不同。”
顾筠有些烦闷,撑着膝盖,站直身体,欲要倒茶。
朝恹拉了他一把,脚下不稳,他栽了下去,精准无误地被前者接住,抱入怀里。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全身力气都压在朝恹身上,倘若对方心怀不轨,他就得跌到地上。顾筠不喜欢这种感觉,他靠着朝恹,调整姿势。
朝恹没有等他艰难做完这件事情,手臂用力,替他完成了目标。
或许是坐在雾气腾腾的茶炉前面很长一段时间了,顾筠身上都是清苦之气,比他衣服上的茶香还要浓重。几层衣服叠加,让他摸起来像一个面团,很软。
不过比不得衣着单薄之时,随手一搭就能摸到这具身体的柔韧。
朝恹掌住顾筠的后腰,鼻尖抵着对方的轻蹭,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仅想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那必然能够猜到我之前抹黑太医的缘由。为何又来问我?你是要我承认我的卑鄙无耻?”
顾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朝恹道:“那什么意思?”因为靠得太近,他的瞳孔什么也不能倒映出来,但因压住了光线,显得瞳孔颜色越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