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阳光格外偏爱他,在他的身上,洒下暖暖的温度,他的皮肤,泛着光似的,色泽通透。
朝恹挡住了紧随其后出来的几位东宫属官官员的视线,走到顾筠面前。
阴影落下,阳光被人遮挡。顾筠察觉到了几分凉意,睡意瞬间没了,抬起眼皮,果然是朝恹使他落入这般境地。
朝恹询问顾筠,在这里站在做什么,有事?
顾筠看着朝恹道:“换个地方说话?”
朝恹颔首。
两人来到春和殿书房,朝恹拉开椅子,示意顾筠坐下。顾筠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迈开脚步,来到椅前,忽而朝前一扑,扑到对方身上,嘴唇擦着对方脖颈而过,而后紧紧观察对方反应。
青年愣了一下,缓缓地,顾筠听到一声吞咽之声,应声看去,对方喉结滑动了一下。
顾筠:“……”
得,看来对方没有发现他是男的,真瞎啊。
顾筠往后退去,正要坐上椅子,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按进怀里,结结实实被亲住了。
顾筠:“……”
顾筠怔仲,意识回笼,抬手就要锤人,但被握住了,他又抬腿,这次直接被抱了起来,压到书桌上面。牢牢挟制地深入亲吻,他人被搅得不知天南地北,等到被放开,只知道低低喘息。
朝恹却还恋恋不舍,啄着他的嘴角。
顾筠气得推开了他,扇了他一掌,正正好扇在对方左脸。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内,顾筠愣住,陡然收手:“我……那是您……”
朝恹额发散了下来,阴影扑在脸上,低头将他看了一会,握住了他的手,缓缓揉动,异常温和,道:“扇疼没?”
第103章
满室俱静,忽而加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筠瞠目结舌,他的手像被烧红的铁裹住了,有点烫,他连甩了几下都没甩开对方,恶狠狠看向对方:“放开。”
朝恹垂眼看他。
顾筠扭过了头。
空气有几分粘稠,朝恹说道:“我没有想要纳妾,画像已经退了。”
顾筠已经知道这事,但这与他有何关系?他的情绪像是被拧作一团,轻轻动嘴,嘴唇湿润,带着些许刺痛,道:“殿下,我们的交易,您忘了吗?”
朝恹专注地看他:“没忘。”顾筠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力度不重,但叫他的手更烫了,他越发想要甩开对方。对方接着说道:“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
顾筠:“……”
顾筠:“多爱两个人。”
朝恹脸上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
顾筠看出对方有些难受,事实上,那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太伤人了。
朝恹松手。
顾筠手上温度降下,窗外的冷风忽地就灌到他的掌心。
对方将他从书桌上拉起来,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笑了笑,道:“抱歉,你方才靠得太近,我没有忍住。谈正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筠握起凉飕飕的手掌,朝他左脸看去。
他那时太过恼火,没有收着力气,所以对方左脸微肿,巴掌印很重,泛着胭脂似的红。
目光定格几息,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朝恹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待到他的背影消失,轻松表情离去,他在桌前位置坐了下来,抬指抚上左脸,绵密的刺痛像是水一样蔓延开来。
他垂着眼帘,指尖抚至嘴唇,柔软的感触还能感知到,不亏。
时间过得很慢,不见顾筠回来,他叹了口气,欲要离开,方至门口,便与还是回来的顾筠撞上了。
顾筠提着一个竹篮回来,垂目看去,里面放着冰块、大黄等物。
朝恹了然,刚想要笑,扯到伤口,笑不出来,坐了回去。
顾筠把篮子放在桌上,从中拿出冰块,用手帕裹住,轻轻敷在对方脸上。
当时应该打在对方身上,不该打在对方脸上,耳光太具有羞辱性,叫人瞧见,会引起风波……不过亲了一下,不该下手,骂上一骂就算了,本来也有他自己的错。
顾筠啊,顾筠,你的修行还不到家。
理智来说,你这是把你脑子和许景舟的脑子都压上去了,万一对方因此记恨你该如何是好?你虽有倚仗,可对方要你死,你还是非死不可。
顾筠心绪很乱,给人冰敷一番,又拿出大黄,捣碎成沫混醋调和,仔细抹到对方脸上。
如此折腾一番,巴掌印消散不少。
他抿着嘴角,轻轻摸去,对方偏头,却将脸靠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顾筠:“……”
顾筠立刻清明起来,对方这哪里是记恨他,对方这是占便宜上瘾了。当时就往他右脸也抽一下。至于现在,他一下子收回了手,道:“殿下,漕河结冰之事,我有其他想法。”
朝恹维持着原来动作,仰头看他。
顾筠居然生出应该让他再靠一会的想法,几乎是刹那之间,一直不愿深究的原因,沉沉浮浮几下,从海面冒出了冰尖。
他看到冰尖,从头到脚,冷透了,像是被鬼怪压住筋骨,整个人都变得沉重。
尖锐指甲扣破掌心,他惊悚地后退,退出一定距离,终于从这种感觉中脱身,心安下来。
他再朝对方看去,对方坐直了身体,靠在椅背上面,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看他,或许是他心虚,他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顾筠皱起眉头,虚张声势,道:“殿下不听,我就回去了,不打扰殿下做事。”
朝恹道:“你说。”他倒了杯茶,“我是很忙,但不急于这一时,坐下来说罢。”
顾筠保持镇定,坐到对方身旁:“我在文华殿外面,听到殿下和其他大人的谈话。您好像不太满意诸位大人给出的建议。”
朝恹道:“确实不满意。深冬,漕河的冰会结得很厚,有些地方甚至接近三尺,我找负责漕河的官员问过,前些年也见过那个场景。
“倘若现下不管,后期以人力来破这些厚的冰,那将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另外,安排流民来破冰,光提供粮食是不够的,还要提供衣服,防冻物品、药物。
“否则流民将会死伤过半,激起民愤,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然而,银钱方面,除非东宫补贴一部分,可能无法供上。
“旧案牵扯过大,陛下说是彻底清查,一个也不放过,但其实并不想这样做。他只是想要杀鸡儆猴,否则朝堂就会不运作了,天下就会乱了。那日下朝,陛下同我谈话,我听出了他的意思。
“故而,我只能抄一些过分的官员的家。虽说能够抄出一大笔银钱,但又要填国库,又要填陛下私库,还要给负责抄家的将士,跑前跑后查案的刑部官史、东宫官史,其间配合做事的其他六部官史好处,即便算上我从中私捞,也拿不到太多银钱。
“和光同尘,大家都在私捞,我也得私捞。
“我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在前期把漕河的冰给控制住了,降低损失。
“今年东宫为着漕河结冰之事,补贴了银钱,来年哪个官员负责漕河监冰之事,也要人家补贴?倘若这个官员推托此事,漕运受阻,陛下以后都叫我来负责,东宫年年为此补贴一笔?东宫虽算富足,但这样补贴下去,会把东宫掏空,官员和宫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更别提其他事情。”
顾筠闻言点了点头。
他环顾四下,找到了毛笔,站起身,铺开宣纸,蘸墨写道:“殿下,我同您一样,想在前期把漕河的冰给控制住了,降低损失。
“之前你们提到,再冷几日,漕河就会出现薄冰了,也就是说,现在漕河处于未结冰期。”
“据我所知,冬季,河水视流速、深度、气温呈梯度结冰。”
顾筠说起正事,人就沉静下来。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对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但他周围的人清晰感知到了。
朝恹起身,靠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片刻,方才将目光落到纸面。
顾筠已经写得一手不错的字。
顾筠道:“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分阶段进行防控。未结冰防御时期,采用流速控制法和浊水保温技,这两种方法,可以做到零成本,差遣负责漕河运转的将士就能做好。
“流速控制法,首先按照水位分区,分为浅滩、深潭,其后按照分好的区,做防冻措施,前者采集河滩石料,堆垒束水槽,集中水流,提速防冻。后者……
“……薄冰时期,破冰借用自然之力,除此之外,可用牛溲融冰线法。
“……厚冰时期,强行破冰。殿下从头至尾没有提过火药,想必是不想这个东西现在暴露在大众眼前,那么可以采用……”
“这样一套做下来,漕河的冰就能解决了,不会影响漕河运行,给大宣财政造成打击。”
时至正午,高高挂起的太阳,驱散大半冬日寒冷。顾筠收笔,手写酸了,他站在桌前,揉动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