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外侧宫女端来了一小盆水,两人洗手。顾筠洗好了手,着帕擦干,朝恹不紧不慢,还在洗手。顾筠耐性等着对方做完事情。
朝恹却向他看了过来,道:“说罢,想要什么。你今日尽在无事献殷勤。”
顾筠:“……”
顾筠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什么叫今日尽在无事献殷勤?他明明就只献了这一次。既然对方已经看出他有所求,那他也不装了。
顾筠双手合拢,手指交错叠在相反方向的手背上面,像在给人拜年一样,上下摇晃几下,软着声音,道:“殿下,是这样的,我确实有个事情想要拜托殿下。我想找一个人,他叫郭阳泉,东郭之畴的郭,阴阳的阳,泉水的泉。此人是个年轻男子。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对方?”
朝恹重复道:“郭阳泉,东郭之畴的郭,阴阳的阳,泉水的泉。此人是个年轻男子。”
顾筠眼睛亮亮的,道:“是的,是的。”
朝恹扫过对方抱作一团的双手,很轻地笑,问道:“找到之后呢?要给你带回来吗?”
顾筠仔细想了想,道:“要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仅凭一个人名,不好找人。”朝恹擦干手上的水。
顾筠道:“对方家乡有一个阳泉。”
“还有吗?”
顾筠心道:那日你们来得太快了,我哪里还有时间知道更多的东西?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对朝恹道:“暂且只记得这些,日后我想起了再行补充。”
他到时候寻个机会,再去见许景舟一面。不过两人偷偷见面不是长久之计,有什么办法能够使得他们光明正大地见面呢?
不如……就说他和许景舟是兄妹?不行,许景舟现在都是和尚了,身份已经过了明路,亲戚朋友,均有记录,不可添加亲属。况且,即便许景舟那边可以,自己这边也不行,毕竟自己已经说过家里遭难了,再见不到家人,如果许景舟成了自己兄长,他要怎么解释许景舟的存在,又怎么解释原和尚家的存在。
此计不通,顾筠又起了一计,不如就说自己那些见不到的家人离世了,把许景舟请来做法事……此计绝对不行,再如何也不能诅咒自己家人,万一真的诅咒到了怎么办?
顾筠握紧交叉的双手,本来手背还残有些许红痕,此刻再一用力,手背上头晕出更多红痕。他毫无知觉,一心一意愁着自己的事情。
表面粗糙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正烦心,一把甩开,甩开之后方才明白过来自己甩了什么东西。他把朝恹的手甩开了。
对方看到了他的愁意,原是想要扳开他紧握的手,安抚他的。
顾筠霍然看向朝恹。
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未其他动作。但顾筠有种对方生气的感觉,他小心翼翼扒住了对方手臂,掂起脚尖,亲在对方下巴。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此话出口,顾筠听得长长一声叹息。为什么他道歉了,对方没有高兴,反而因此显得忧愁呢?他做错了什么吗?顾筠不甚明白,偷偷看他。
下一刻,眼睛被遮住了。
嘴唇碰到一个柔软物体,顾筠心想这是朝恹的唇瓣。对方只是贴着蹭了蹭,随后便远离了一些,轻轻开口,道:“你不必哄我开心,我更喜欢你发脾气。”
顾筠:“……”不是,你有病吧?对你好你不喜欢,对你不好你才喜欢。
很短的时间,朝恹松开了手,道:“寻人的事情,明日我就派人去办。那位贵客真不见?”
顾筠道:“不见。”
朝恹笑着说好,他转身离开,出了春和殿,脸上便没了笑容,询问立在殿外的李澜:“那人现在何处?”
李澜靠近,低声报了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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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筠等到朝恹离开片刻,忆及对方两次提到贵客,反复询问他去不去,忽觉不对劲儿。
他坐在椅子上,吃了一个茶果,想到什么,眼皮直跳,忙站起身,跑去春和殿,抓住张掌设,道:“殿下去哪里了?”
张掌设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见殿下跟李澜朝着东边去了。”
顾筠谢过张掌设,提起碍事的过长裙摆,朝着东边跑去。
张掌设愣了愣,忙带着人追了来,“顾小娘子!”
把顾筠正式迎入东宫,册封次妃的日子在五日之后。这是一位道长算出的良辰吉日。
故而现在大家还喊顾筠为顾小娘子。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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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景舟是被逼无奈,来到东宫。
在被强行请来东宫之前,他正在研究玉饰和玫瑰露。
他记下了顾筠的话,打算将其出售,但想到自己之前去一皇亲国戚家中做法事,得到的一个赏赐,在他看来平平无奇,却是皇家御用之物,便生出一丝警惕之心,怀疑这两件物品也是皇家御用之物。
第一件,他在达官显贵身上见到他们公开使用,应不是皇家御用之物。
第二件,他就有些不确定了,暗中打探许久,方才得知此物乃是皇家御用之物。
真险。
他和兄弟的脑袋只差一点就要位移。
许景舟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把玫瑰露藏到床底地砖下面用来放置自己钱财的空间,确保不会被人偷了,方才拿着玉饰出寺,找老熟人售卖。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寺庙,没有走出一里,就被人拦了下来。
许景舟目光暗了下去,看向拦他之人。此人是个男子,身着一身素净蓝衣,身材高挑,脸部用一张简单面具全部裹住,露出一双眼睛。
难道是抢劫的,许景舟暗想。他于心中冷笑,你今日是踢到铁板上了。许景舟按了按揣进内缝的衣兜里面玉饰,确保大动作时,不会掉落出来,面上挂上虚假的笑容,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请让个路,贫僧有急事要做。”
华夏人,先礼后兵。
对方闻言,抬起了手。这是一个狠角色,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许景舟心道,他挽起袖子,一拳砸去。
“既然施主不与贫僧好好说话,那贫僧也会点武艺!”
他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到对方肚子上面。
男子发出沉重的闷哼,捂住伤口,话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你这个秃驴。”
李澜不过是出于礼节,想要还礼,对方竟然说着疯话就向他动手。
难怪殿下先前同他说,对方是个野人,要他看着办。
“你骂谁秃驴?”许景舟表情阴沉下来。
李澜冷笑连连,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和尚吗?”
许景舟:艹,你找死。许景舟双手交叉,将手指扳得噼里啪啦响,上前一步,一拳揍去。李澜早有防备,闪身避开,挨身朝着对方的脚横扫过去。对方跃起,灵巧躲过,随手拾起路边一根树枝,握于手中,竖劈下来。
这片地,连同前面一片地,都是慈宁寺的,前段时间,寺里和尚挨着剔了树枝,但负责捡拾柴火的小和尚偷了懒,边玩边收,以至于今日,地面还留有不少树枝。
附近的人家也有偷偷捡拾,但怕被发现,故而捡拾得很是克制,乍然看去,一如原来。
两人过招几回,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李澜心中微惊,暗暗道:这秃驴居然会武?虽然有时候,突然从慈宁寺棍法转为看不懂的拳脚功夫,但不可否认,对方确实会武。
他不是一个做法事的吗?在他印象里,做法事的就是唱唱跳跳一个时辰就累得直喘的家伙。
现在做法事的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不得了,要是叫他借着做法事的名义混进仇人家中,岂不能把后者杀个片甲不留。
若是混进皇宫……
李澜这会儿想到这里,走神了。
许景舟打架的时候,全神贯注,所以当时就发现了这点。好大一个弱点。许景舟嘴角上扬,使出猴子偷桃,袭向对方最为薄弱的地方,听得对方因为疼痛不已发出声音,身体像虾子一样,弓起来,飞起一脚,将人踹出几米,撞到树木上头。
“咳!”李澜滑落在地,面具掉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撑地爬起,捂着受伤的薄弱处,一双眼睛透过垂下来的碎发,阴恻恻地看着对面的秃驴。
许景舟摆了一个很帅的姿势:“不愧是我。哎呀,怎么能这么帅?迷倒万千少女的男神,不行,我自己都被自己帅到了! ”表情夸张了,一下子扯到脸上对方锤出来的伤口,扭曲着脸,嘶了一声,“卧槽,不会破相了吧,我英俊的脸。”
李澜:“……”神经。
李澜薄弱处总算好了一些,他用手背咽下嘴角的血液,撩起头发,抽出靴中的短刀。
许景舟冷笑两声,彻底被激怒了,道:“本想着你就此悔过,我就不打你了,只将你押送衙门,但你非要找打,那我只有成全你!打折你两只狗爪子,看你……”话至此处,定睛一看,这个贼子有点眼熟。
对方长着一张足以冻死方圆百里的生物的冷漠脸,左侧额头有着两颗黑色小痣,一双眼睛,内双 ,但很好看,抬眼看人之时,直直下垂着的眼尾睫毛会在眼下投出灰青阴影,使得此人变得很有网上说的那种下雨天的湿湿凉凉的朦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