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表妹,别给家里人丢脸了!”赵水来怒道,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往小巷拖去。
顾筠头往前倾,踩向对方的脚,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对方痛得嗤牙咧嘴。
“你他娘的!”对方骂上一声,手上力度松了一些。
顾筠抓住时机,肘关节迅速往对方对方胸膛击去,挣开束缚,朝前跑去,再寻出路,这也是给林岳寻的出路。
如果不是膝盖疼痛,两条腿一旦弯曲,可能站不起来,他就要反手掏对方的脚,叫对方重摔下去,争取多些逃生时间。
惠阳酒铺,捕快喝酒划拳的声音已经被夜间微凉的风吹入耳中。
顾筠膝盖宛如数把尖刀在扎,迈出的步伐带着颤意。他的额头尽是冷汗,不断哄着膝盖恢复正常,加快脚步,然而,他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赵水来抓住了他,掐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在他耳边狠狠说道:“你若不乖点,我就叫你夫君下黄泉。你大可以试试。”
顾筠朝男人下体袭去。
又有一人从旁边小巷子跳了出来,这是一个年老的女人,一跳出来便捏住了他的手。
“贱蹄子,做什么?!”话落,随手极快地扇了他一巴掌。比起火辣辣的疼痛,更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极轻的药味。
这是真的硬茬……
顾筠的意识逐渐涣散,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女人得意忘形地露出笑容。
顾筠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一轮几乎圆满的月亮挂在云端。
他发觉自己位于一片僻静、灰暗的树林,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嘴也被布块堵住。
远处传来赵水来和女人的声音。
“你看他这个模样,起码值这个数?”
“虽然确实有些姿色,但已是他人之妻。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干净的货,这个,卖不上价。”
“休要哄我!你当我不知道,好些老爷根本不讲究这个,脏的乱的,都往房里领。我跟你好好谈价,你非要坑我,那我也只得换个人来。”
“放你爹的狗屁,人是你一个人拿下来的么?一个大老爷们还叫一个小娘子给拿捏住了,半天办不好事情。要不是我见事情不对,这会儿还有你狗叫的?”
两人争吵起来。
顾筠不由自主地战栗,他咬着舌尖,手脚并用,艰难移动爬不起来的身体,移动半天,几乎要累得喘息之时,总算碰到一个尖锐的东西。
一块石头。
顾筠费力地挪转,手指触到石头,艰难将其拿入手中,压在绑手的麻绳上头。
地面横着的枝叶发出细碎声音。
前方两人谈好了。
“我去找人来运货,你把货看好了。”女人说。
赵水来一口应下。
顾筠侧耳细听,听到女人走了。
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火光出现在了远处,赵水来朝他这边走来。
顾筠呼吸变得急促,加快手上动作——他在用石头磨麻绳。麻绳一缕一缕崩断,还没断开,赵水来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小娘子。”赵水来捏着灯笼,蹲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顾筠。
顾筠一言不发,直直看着对方。
赵水来捏起他的下巴,目光地扫过他带着泥土的惨白脸颊,湿漉漉黏在额角的碎发,塞满布块的粉白嘴唇,咽了口口水,暗道:活这么久,还没尝过这样的货色。
心念一动,他的眼睛里头流露出贪婪之色,“刷啦”一下拿开顾筠口中的布块。
“那些老爷们虚得很,小娘子成了他们的人,那就是守活寡,我这人心善,就叫你快活最后一次吧。”赵水来说道,手指下滑,摸向美人的胸。
平……平的?一马平川。
赵水来瞪圆眼睛:“你这小娘子怎么跟个汉子一样……”
麻绳割得差不多,顾筠用力挣开,抓着石头,使劲往对方脑袋砸去,“砰!”一声,鲜红的液体喷射出来,几滴溅到他的脸上。
赵水来一下子倒在地上,灯笼被他的手臂压坏,轰然燃起。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哀嚎,而后就是怒骂:“你个小贱人,我弄死你!”
顾筠扑了上去,拿着石头又砸了上去。
对方发狂似的反击,顾筠胸口被打了好几拳,他死死压着对方,一下,两下,三下,鲜血横流,对方彻底没了动静。
第14章
顾筠喘着粗气,缓缓松开石头,手臂撑起,朝旁边一滚,平躺在地。
周围寂静,黑暗化为实质,一寸寸裹来。
他抖着手,割开脚上麻绳,手脚并用的爬起,去探赵水来的鼻息与脉搏。
鼻息无,脉搏没有跳动。
人真的死了。
天地倒转,景物模糊,顾筠过热的脑袋逐渐恢复正常,变得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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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之后应该做什么?
如果不想被抓到,治下死罪,那杀人之后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毁尸灭迹。
普通火焰的温度大约在3200度左右,不能完全烧去尸身,更何况动静太大;埋进土里,又没有挖坑工具;树林没有野兽嘶吼,证明此地不存在野兽,不能利用野兽处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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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十四,黑漆漆的天空之上,月亮接近圆满,远山轮廓清晰,起伏的高低,宛如野兽的背脊。
人在死后数个小时之后才会将僵硬。
无人在意的树林之间,顾筠握住赵水来手臂,拖死狗一样,把人拖向黑暗之处。
血液粘稠得不像话,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灰黄泥土沾上,瞬息之间,变换色泽。
深沉得不可思议。
片刻,顾筠回来了。
灯罩烧尽,化为灰烬,火舌自烛芯而出,舔舐灯盏结实的骨架,“噗嗤”“噗嗤”作响。
他拿起蜡烛,绕着周围走上一圈,找出染血的泥土,用手指代替铲子,翻起这些泥土,和着灯罩灰烬,一起兜在衣服衣摆上头。
走出树林,走过数道山坡,来到附近河流之前,把泥土丢在里面。
随后放好蜡烛,在安全地段,蹲下身子,就着河水,仔细清理手上、脸上和衣服上的血液。
夜间的河水格外冰凉,泼到手上,略微刺痛。
顾筠直到这时才发现烛身倾泻下来的烛油,烫伤了他的手背和虎口。
他怔愣住了。
忽而一下子,泪流满面。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杀了个人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顾筠下颚线绷紧,缓缓擦去泪水,捧起河水,泼在脸上。
透明的水倏然打湿垂散头发,顺着精致立体五官往下流淌,“啪嗒”数声,河面漾开数枚水圈。
他洗去了身上所有血迹,拽起干净的衣襟,擦去伤口上的水渍,回去找捕爷了。
他选择了原路线。
除非心态顶尖或者神经大条的犯罪分子,否则短时间内,很少会有犯罪分子会在犯罪之后,出现在犯罪现场。
顾筠快步行走在大街之上,现在快宵禁了,四下无人,铺子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一种接近恐怖的气氛在周身蔓延开来,顾筠不确实这是不是自己杀了人,进而产生的幻觉,他加快了脚步。
惠阳酒铺近在咫尺,几个捕爷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顾筠正要求助,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悄无声息来到他的后颈,捏着他的后衣领,拽住他的脚步。
顾筠僵硬着回头,脑子里满是判断失误的应对之策。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所有的凶狠就此散去,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又惊又酸涩,笑着说道:“你没事?!”
林岳:“没事。”
“那就好。”顾筠连说了两声那就好,“那些人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顾筠说着,抬起眼帘,对上对方的视线,发觉对方正在审视他。
冰凉的眸子,目光凌厉得宛如刮骨刀。
顾筠有种被他看穿一切的感觉,他维持着镇定,小心开口:
“怎么了?”
林岳抬手。
顾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林岳的手指落到他的额角,撇开垂着的湿漉漉的头发,往下一垂,落在晕开一片深色的衣领。
“你去做了什么?怎么湿了这么多,天也不算热。”
顾筠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安静下来。
“我担心你,担心得冷静不下来,所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林岳道:“你躲人家家里去了?”
不怪他这样问,这儿是县城,没有水可以随意使用,要想使用,要么花钱购买,要么去住户家里。综合顾筠秉性以及之前情况,得出一个躲人家家里的结论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筠道:“是的。”
顾筠垂眼:“你叫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你寻我,我实在不知藏到哪里,一番慌乱,藏进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心肠极好,又是叫我出来坐着,又是给我喝热汤。”这个朝代热汤和现代的热汤不同,它是指热水。顾筠补充道:“他们叫我歇息,说你总会平安,可我不放心你,故而出来了,听说捕爷本领极大,我想找他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