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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沈如澜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赵大人说笑了。沈家行事向来合规合法,与曹家只有商业竞争,并无私下勾连,想必不会被波及。至于大人,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朝廷自有明鉴,又何须担忧?”
  她这番话,看似安抚,实则是彻底撇清了与赵德贤的关系——既不承认与曹家有牵扯,也不接“互相照应”的话茬,让赵德贤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德贤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却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讪讪地起身告辞:“既然沈少爷胸有成竹,那本官就不打扰了。日后若有需要,沈少爷尽管开口。”
  看着赵德贤狼狈离去的背影,沈如澜收起脸上的温和,眼中恢复了冷冽——赵德贤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不过是想拉沈家下水罢了,这种时候,她怎会让沈家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曹家倒台的消息,也传到了永盛镖局。
  林震南坐在大堂的主位上,手中拿着一张江南运输线路图,手指在图上轻轻敲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爹,曹家倒了,他们之前控制的那些运输线路,现在都成了真空地带!”林潇站在一旁,语气激动,“尤其是从江宁到杭州的丝绸运输线,还有从扬州到安庆的药材运输线,之前都是曹家的人在把控,现在没人管了,咱们若是能接手,镖局的生意至少能扩大一倍!”
  林震南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你说得对。曹家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如今突然倒台,留下的利益真空,谁能先抓住,谁就能在江南立足。咱们永盛镖局与沈家关系密切,沈家在盐市和商界的影响力,能给咱们提供不少帮助;而且咱们在江湖上的信誉,也比那些趁机作乱的小帮派强得多,这正是咱们扩张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对林潇道:“你立刻去准备——第一,派人去江宁、杭州、安庆等地,联络当地的商号,告诉他们永盛镖局愿意接手运输业务,价格比曹家之前低一成;第二,调派镖局的精锐镖师,去那些线路上巡逻,防止小帮派趁机抢生意;第三,去沈府一趟,告诉沈少爷咱们的计划,请他帮忙在商界打个招呼,让那些商号放心与咱们合作。”
  “是!爹!我这就去办!”林潇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不到十日,永盛镖局便顺利接手了曹家之前控制的五条主要运输线路,镖师队伍也从原来的五十人扩充到了一百人,成为江南地区势力最强的镖局之一。
  林震南特意设宴感谢沈如澜,席间,他端着酒杯,对沈如澜道:“沈少爷,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助,永盛镖局才能有今日的规模。日后沈家若有任何需要,永盛镖局必不推辞!”
  沈如澜笑着举杯:“林总镖头客气了。永盛镖局能有今日,靠的是自身的实力和信誉。沈家与永盛镖局是盟友,你好,我也好。”
  两人相视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沈家与永盛镖局的联盟,在这一刻,更加牢固。
  阴雨连绵的日子里,苏家小院的灵堂早已撤去,只剩下院中的一棵老槐树,叶子被雨水打湿,显得格外萧瑟。
  苏墨卿跪在父亲的牌位前,点燃三炷香,看着牌位上“先父苏文远之位”的字样,眼中再次泛起泪光。
  今日,是她守孝期满的日子。
  守孝的三个月里,她闭门不出,每日除了祭拜父亲,便是坐在画案前画画,画的大多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兰竹,笔触间满是悲伤。
  如今守孝期满,她必须面对现实——父亲留下的积蓄早已用尽,家徒四壁,她若想活下去,必须找一份生计。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墨香斋”的陈掌柜敲响了苏家小院的门。
  “苏姑娘,节哀。”陈掌柜走进院子,看着消瘦的苏墨卿,叹了口气,“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城南的李学士,曾在翰林院任职,如今致仕还乡,想找一位精通书画、性情沉静的西席,教导他的孙辈启蒙书画。我想着你的画艺和人品,便向李学士推荐了你。这李学士为人宽厚,给的束脩也丰厚,每月五十两银子,还包食宿,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苏墨卿心中一动。
  李学士她曾听说过,是扬州有名的文人,为人正直,声名远扬。
  能在他府中做西席,不仅工作清贵,收入稳定,还能远离市井的流言蜚语,远离沈府,远离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人和事。
  但她也知道,李学士的府邸在扬州城外的瓜洲镇,距离扬州城有三十里路,若是去任职,她便要离开生活了多年的苏家小院,至少暂时离开扬州城。
  “陈掌柜,容我考虑几日。”苏墨卿轻声道。
  陈掌柜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不过苏姑娘,这机会确实难得,你好好想想。”
  接下来的三天,苏墨卿反复思考——留在扬州城,她只能靠画画为生,可“墨香斋”的活计不稳定,还会时常听到关于她和沈如澜的流言;去瓜洲镇做西席,虽然远离家乡,却能有稳定的生活,还能专心教导书画,远离是非。
  最终,她还是决定接受陈掌柜的推荐。
  临行前的夜晚,苏墨卿坐在画案前,看着桌上那张空白的宣纸,犹豫良久,还是提起笔,给沈如澜写了一封信。
  她没有写太多,只是简单地感谢他之前的多次相助,告知他自己将前往瓜洲镇任职,望他多保重身体。
  信中的语气,平静而疏离,仿佛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
  第二日清晨,苏墨卿将信交给门口的邮差,看着邮差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收拾好简单的行李,锁上苏家小院的门,转身朝着瓜洲镇的方向走去。
  .
  沈如澜收到苏墨卿的信时,正在处理永盛镖局送来的运输合作契约。
  她展开信纸,看着苏墨卿清秀的字迹,指尖微微一顿——“承蒙公子多次相助,墨卿感激不尽。如今守孝期满,墨卿已受聘于瓜洲镇李学士府,任西席一职,不日便会离扬。望公子珍重,前程似锦。”
  “她要走了……”沈如澜低声念着,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溜走了。
  她几乎要立刻起身,派人去追回苏墨卿,告诉她不要走,沈家可以帮她解决生计问题。
  但理智很快战胜了冲动。
  她知道,李学士府的西席之位,对苏墨卿而言,是最好的出路——那里没有流言蜚语,没有身份悬殊的压力,能让她安心生活,专心书画。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挽留。
  沈如澜走到书案前,提笔回信,笔尖悬在宣纸上许久,最终只写下寥寥数语:“知悉。前程珍重。若有需,沈家永为后盾。”
  她盖上自己的私印,将信交给沈福,轻声道:“送去苏家小院,若是苏姑娘已经走了,便转交给陈掌柜,让他代为转交。”
  “是,少爷。”沈福接过信,看着沈如澜落寞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沈如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听着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第一次感到这富丽堂皇的沈府,如此空旷寂寥。
  书房里还放着苏墨卿之前画的《墨兰图》,兰花生于幽谷,清雅高洁,一如她的人。
  她不知道苏墨卿何时会回来,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那道裂痕,是否还有愈合的机会。
  但她知道,她会等——等她回来。
  雨还在下,运河水面的雾气越来越浓,仿佛要将整个扬州城都笼罩其中。
  但沈如澜的眼中,却没有迷茫,只有坚定——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会守住沈家,也会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牵挂。
  第19章 千里援手
  秋。
  镇江府瓜洲镇的桂花漫山遍野地开了,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满是清甜的香气。
  苏墨卿提着食盒,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向李学士府——食盒里是她早起熬的莲子羹,老学士近日偶感风寒,她想着给老先生补补身子。
  李学士府的朱门紧闭,门楣上“翰林第”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墨卿刚走到门口,就见管家匆匆迎了出来,神色慌张地说道:“苏姑娘,您可来了!府里出事了!”
  苏墨卿心中一紧,连忙问道:“管家,出什么事了?是老先生的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老先生!是少爷!”管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昨日傍晚,县衙的差役突然上门,说少爷通匪,不由分说就把少爷带走了!老先生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卧房里躺着呢!”
  “通匪?”苏墨卿脸色骤变,“李少爷为人正直,怎么可能通匪?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快步走进府中,直奔老学士的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老学士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李夫人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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