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师爷面露难色:“公子,沈家行事向来谨慎,恐怕很难找到把柄。而且,周老六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扬州,咱们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啊。”
“离开扬州了?”曹瑾一愣,随即更加愤怒,“好一个沈如澜!做事竟然这么绝!”
他知道,周老六一走,线索就断了,再想追究也无济于事。这次,他是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瑾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原本以为,凭着曹家的势力和银子,拿下一个小小的周记盐号易如反掌,却没想到,再次被沈如澜搅黄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沈如澜付出代价,绝不能让他在扬州盐市一帆风顺。
三日后,盐运使司正式公布了盐引分配方案。
正如沈如澜所料,沈家凭借着雄厚的实力、对盐市的稳定作用,以及给赵德贤的厚礼,如愿拿到了潘家空出份额的七成,涵盖了松江、苏州、杭州等富庶之地,进一步巩固了在扬州盐市的主导地位。
其余三成份额,赵德贤则分给了裕丰盐号、泰和盐号等几家平日“孝敬”得力的盐商。
裕丰盐号的张万林拿到了苏北两个县城的引岸份额,虽然不如预期,但也算是有所收获,连忙带着厚礼去盐运使司感谢赵德贤。
曹瑾则彻底落了空。
他虽然多次去盐运使司走动,甚至又送了不少厚礼,但赵德贤始终以“曹公子非在册盐商,不符合规制”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曹瑾气得差点当场发作,却又不敢得罪赵德贤,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
赵德贤看着手中各家送来的礼单,满意地笑了。
这次盐引分配,他不仅拿到了沈家的重金厚礼,还从其他盐商那里捞到了不少好处,同时又用三成份额拿捏了那些小盐商,让他们对自己更加俯首帖耳。
更重要的是,他维持了表面上的“公允”,既没有让沈家一家独大到无法控制,也没有让曹瑾太过不满,可谓是名利双收。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就等着看沈家和曹瑾斗了。只要他们斗起来,自己就能继续坐收渔翁之利,在扬州盐运使的任上捞更多的好处。
沈府的账房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汁的味道。
沈如澜坐在账桌前,面前摊着厚厚的账本,上面记录着这次盐引之争的各项支出——给赵德贤的前朝孤本字画和古砚,价值两万两银子;购买周老六债权的三千两银子;还有安抚其他盐商的各种打点费用,加起来足足有三万多两银子。
沈如澜看着账本上的数字,轻轻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算了起来,算完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沈家拿到了大部分盐引份额,未来的收益会大幅增加,但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几乎耗光了沈家上半年的流动资金。
“商战之道,果然还是银子开道,算计人心啊。”沈如澜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厌倦。
她从小就跟着祖母学习盐务,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每次经历这样的争斗,还是会感到身心俱疲。
她放下算盘,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
庭院里的菊花已经开了,黄的、白的、紫的,竞相绽放,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烦闷。
她忽然很想念藏书阁的安静——那里没有铜臭的气息,没有算计的声音,只有淡淡的墨香和素雅的画作,还有苏墨卿认真作画时的身影。
若是能一直待在藏书阁里,与苏墨卿谈画论艺,远离这些纷争,该多好啊。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
曹瑾对这次的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赵德贤贪婪无度,还会不断向沈家索要好处;其他盐商虽然暂时被安抚,但也虎视眈眈,一旦沈家出现破绽,就会立刻扑上来;还有漕帮、江西盐法道等各方势力,都需要小心应对。
她只是赢得了这场盐引之争,拿到了又一回合的喘息之机,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沈如澜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转身回到账桌前,拿起笔,在账本上写下“谨守本分,步步为营”六个字。
她知道,只有更加谨慎、更加努力,才能守护好沈家的家业,才能有机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宁静。
就在这时,沈福走了进来,躬身道:“少爷,容嬷嬷已经把药材送到苏家了。苏姑娘一开始不肯收,容嬷嬷说是老夫人的意思,她才勉强收下了。另外,苏先生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大夫说,有了那些滋补药材,再加上细心调养,应该能慢慢恢复。”
沈如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嘴角微微上扬:“知道了。让容嬷嬷多留意一下苏家的情况,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告诉我。”
“是!老奴明白!”沈福躬身应道,转身退出了账房。
账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沈如澜看着窗外的菊花,心中的疲惫渐渐消散了一些。
或许,这场漫长的争斗中,也并非全是冰冷的算计,还有这样一丝温暖的牵挂,能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第9章 暗箭难防
深秋,扬州城飘起了第一场冷雨,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给这座繁华的盐商之城蒙上了一层湿冷的阴霾。
曹府别院的客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地上散落着几片青花瓷碎片,那是曹瑾刚刚摔碎的康熙年间官窑花瓶,价值连城的古董此刻却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工具。
曹瑾穿着一身暗紫色锦袍,头发因烦躁而有些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正对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周师爷低吼:“沈如澜!好一个沈如澜!抢我周记盐号,断我盐引的财路!他真当我曹瑾是软柿子,任由他拿捏不成?我定要他身败名裂,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周师爷吓得大气不敢喘,等曹瑾的怒火稍歇,才小心翼翼地躬身道:“公子息怒。沈家在扬州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府中护卫森严,沈如澜本人也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明面上与他硬碰硬,恐怕讨不到好处,反而会让咱们陷入被动。”
“明面上不行,就来暗的!”曹瑾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沈如澜不是总装出一副清高自傲、不近女色的伪君子模样吗?我偏要撕破他的假面具!你去扬州城的‘瘦马坊’,给我找最漂亮、最会勾人的女子,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再想办法买通沈家的下人,把人悄悄送到他床上去,然后找几个小报文人,把这‘风流韵事’写得满城风雨,让他沈家成为扬州的笑柄!我看他还有没有脸在盐商圈子里立足!”
周师爷面露难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公子,此法恐怕难以奏效啊。沈家内宅规矩极严,沈老夫人治家甚严,下人们都不敢轻易犯错;而且沈如澜本人极为警惕,身边的护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好手,寻常女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万一事情败露,沈家反扑起来,咱们不仅讨不到好处,还会被沈如澜抓住把柄,到时候连赵大人都未必能保得住咱们。”
“那你说怎么办?!”曹瑾烦躁地打断周师爷的话,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椅子,“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沈如澜在扬州盐市一家独大,让他骑在咱们曹家头上拉屎撒尿不成?”
周师爷被曹瑾的暴怒吓得后退一步,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他压低声音,凑到曹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子,打蛇要打七寸。沈家最大的软肋,就是人丁单薄——沈老夫人年事已高,沈如澜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整个沈家的家业都靠他一人支撑。若是沈如澜出了什么‘意外’,沈家群龙无首,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扬州盐市的肥肉,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
曹瑾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意外?沈家护卫森严,沈如澜本人似乎也会些拳脚功夫,寻常的刺杀恐怕很难得手,还容易留下痕迹,被人查到咱们头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师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诡异的寒意,“小人早年在江湖上闯荡时,听闻过一种奇毒,名为‘相思断肠散’。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服用后并不会立刻发作,而是会缓慢地侵蚀人的心肺,初期症状与风寒咳嗽相似,后期则会发展成类似痨病的模样,咳嗽不止,日渐消瘦,最后咳血而亡。寻常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是中毒,只会以为是得了不治之症。”
曹瑾听得脊背发凉,却又被这阴狠的计策勾起了贪婪与狠毒的欲望,他急切地问道:“此物……能弄到吗?”
“需费些周折,但并非不可能。”周师爷点头道,“这种毒极为罕见,只有西南边境的少数苗寨能配制,价格极高,而且需要通过专门的渠道才能买到。另外,下毒之事需要极其可靠之人下手,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