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知道,阿姨,他有他的考量。”
  “但事实证明,邵廷的选择是对的,我很为你们高兴。”赵兴岚语重心长地说,“他有了自己爱的人,我终于可以不再那么为他…心痛。”
  “心痛?”
  赵兴岚小叹一口气,“是,我很为他心痛,一直都是。因为从小到大他被剥夺了太多的感情,甚至有时候不能有自己的喜怒,所以…有时候你是不是会觉得他有点过于严肃?”
  闻葭回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刚见面的时候会,再后来…”她低下头去,淡笑,“后来就不会。后来发现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得到这样的回答,赵兴岚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似乎许博征也是这样,于是道,“他爱你。所以会在你面前展现他的另一面。你是第一个说他也会脆弱的人,我还蛮高兴听到你这样的回答。”
  “第一个?”闻葭将目光投远,透过窗户看向室内客厅里的三个人,“可是他也爱他的弟弟妹妹们,不是吗?”
  “也爱。但是是不一样的爱。”赵兴岚欣慰发笑,“也许易棠长到现在,都还是觉得她大哥是严肃的。”
  “但他很宠她。”
  “宠,但易棠其实也很怕他,”赵兴岚顿一顿,换了个措辞,“应该是敬爱他,或者说敬畏,她小的时候有段时间甚至不敢跟她大哥说话。”
  闻葭似笑非笑,“为什么?”
  “我也问过易棠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她觉得她大哥像个过分年轻的父亲,而不是兄长。”
  闻葭‘噗’地一声笑,“他确实是容易让人有敬畏的人,也许是他的身份,地位,又或者是表达感情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
  赵兴岚欣慰地淡笑。
  她知道,她懂他。
  “其实邵廷也会表达感情,”赵兴岚轻声说,“只是他的方式太不动声色了。给人一种冷冰冰的错觉。所以易棠一边觉得他严肃,一边享受着他的爱,就变成了既怕他,又不怕他。”
  关于许邵廷的事,闻葭怎么听都不会腻,听得入了迷,嘴角挂着一丝下意识的笑意。又听见赵兴岚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他过于严肃,很无坚不摧,但是人又怎么可能无坚不摧呢?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无坚不摧,只是还没遇到让他受伤的事。”
  闻葭的问题是很下意识的:“那他上一次受伤是因为什么?”
  “是年前,十二月份的时候。”
  闻葭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唇边的笑渐渐消失了。
  夜风蓦然变得寒冷起来,让她不由得缩起身子,抱紧自己。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分手,我给他打电话,他状态很差。问他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自己一切都好,当时,我就知道不对劲,你们之间,一定出了一些事。”赵兴岚抿抿唇,斟酌着语句:我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很多年前,他爷爷去世的时候。”
  闻葭心尖揪紧,难受一阵赛过一阵,微蹙着眉,不敢去想象赵兴岚所描述的那个他。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没有你,他也许真的没办法好好生活。”赵兴岚也知道她难受,没添旁的,只说:“也许,他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闻葭的神经被‘他爱自己’跟‘他的脆弱’弄得松一下紧一下的,她垂下眼皮,“我也是,没有他,我也许真的没办法好好生活。”
  赵兴岚淡淡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好在这两个人不用再吃苦了。她想。
  “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她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手里捏着一个信封,放进闻葭手里,“这个东西原本不该给你,但我想了想,你也许会想看。”
  -
  今晚在许宅留宿,许邵廷从许博征书房里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闻葭正在浴缸里泡澡。
  氤氲的水汽漫上来,浸得她眼皮沉甸甸的。她趴在浴缸边昏昏欲睡,直到男人走近,伸手托住她一下一下点着的脑袋。她惊醒过来,仰起脸望他。
  “这么困?”
  闻葭含糊地嘟囔:“前段时间天天熬大夜……”
  “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我陪你。”
  “你不用工作吗?”
  “陪你更重要。”
  她垂下头,极轻地叹了口气:“天天在家休息,我会废掉的。”
  许邵廷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发顶,“我没说是在家休息。”
  “嗯?”闻葭抬起亮晶晶的眼眸,“那去哪里?”
  许邵廷故意不答,只牵她起身,用浴巾裹住她,将她抱到床上。“刚才helen跟你聊了什么?”
  “聊了很多…跟她相处好舒服,她好优雅,什么都懂,总觉得她生活得很惬意。”
  许邵廷勾了勾唇,“她并不是那么惬意,其实她要学习很多。类似金融理财、税务筹划、家族信托管理、企业并购、还有一些艺术品鉴、古董收藏,要培养审美,要注意礼仪言行举止,要学如何做慈善做公益,还要学一些人情世故。”有太多,他简直列举不完,“我说的这些,也只是凤毛麟角。”
  闻葭眼睛一眨不眨:“我以后…也要这样吗?”
  许邵廷微微笑,心底泛起欣慰。她越来越自然地,把自己放进他未来的生命里。
  他低头亲了亲她:“不会,我会尽量让你做自己。”
  她心头一安,又轻声说:“阿姨还说了你小时候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很独立。也给我看了你小时候打高尔夫的照片和视频。”
  她记得视频里那个小男孩,穿着纯白运动服,姿势既标准又到位。挥杆时抿着唇,眼神专注得像个缩小版的大人。
  只是八岁,眉宇间已是一派一本正经。
  “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沉稳哦,许董。”她拿指间戳他胸膛。
  “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何止喜欢,她简直爱得发疯。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还跟我讲了…你在英国读大学的光荣事。”
  “比如?”
  “比如…你把追到家门口的女生关在外面。”
  “那她在骗你。”
  “为什么?”她皱起眉,扑腾两下腿,“难道你放女孩子进来?”
  “我根本不会给她们追到家里的机会。”
  闻葭得逞,这才笑,“不是阿姨骗我,这是我编的。”
  许邵廷拿她没什么办法,笑一笑,没说话,只继续替她擦身子。
  “她还告诉我易棠小时候很怕你,”她勾着他脖子,噙着笑,“易棠说你不像是兄长,像是位很年轻的父亲。”
  “她小时候怕我,我也很苦恼。”
  “其实我一开始…也很怕你。”
  “为什么怕我?”
  “我说过,因为许董你站得高,什么都有,唯独怕你没有爱。”
  他没继续接话。
  他并非没有爱,而是太懂爱。
  许松筠交给他的慎始敬终四个字他一直牢记。这四个字同样贯穿于他对爱的理解。真正的爱从不轻启,一旦开始便要负责到底。
  它需要审慎的考量和持续的敬畏。
  所以他不轻易表现爱。
  “那现在呢?”他问得是那么不疾不徐,“会不会怕我爱得太深?”
  她现在明白了,他不仅懂爱,还喜欢把爱用让她回答的方式表现出来。
  -
  过完年,复工的日子。
  按理说闻葭会亲自到翎光去视察一趟,然而今年,张林芝始终没见到她踪影。
  工作室每个月都会在微博发闻葭近三十天的公开行程动态,昨天刚好是例行发布的日子,粉丝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等来,这很不符合工作室的办事风格。
  于是纷纷跑到闻葭超话喊话。
  张林芝打她电话没打通,退而求其次拨了于凯晴的电话。
  “闻葭她人呢?”
  “应该已经在国外了,她昨天给我发消息说通告能推的都往后推,她这段时间不在国内。”
  张林芝一道尖锐的爆鸣声,“不在国内??!”
  “嗯啊,昨天回趟别墅拿了下护照就又走了。”
  于凯晴又跑去问何令仪,可惜就连亲妈也不清楚她的去向。
  张林芝这边也复又拨了个号码——是当初翎光选址时联系过的号码。
  “林秘书,你知道闻葭去哪了吗?”
  林佑哲被叮嘱过不得随意透露,只得含糊其辞,但又公事公办,“张小姐,闻小姐目前应该在飞机上,”他抬起手腕看一眼表,“预计三至四个小时后落地,您少安毋躁。”
  她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闻葭正躺在许邵廷怀里睡得安稳。
  他们脚下,是一片浩瀚的太平洋。
  事实上,连她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只听说要去“放松放松”。
  四个小时后,庞巴迪落地波士顿,做燃油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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