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不逼你们分手,只是做提醒,你们的感情,要考虑、要权衡的,还有很多。”
话毕,他径直离开。
很简短,很开门见山的一场对话,却因为过于直击要害,让闻葭一个人在双人桌前,坐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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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霖州的航班在次日。
晚上七点落地时,许邵廷的车早已静候在地下停车场a区。
剧组杀青的消息在微博上掀起波澜,有私生,代拍扒出了闻葭的行程,凌晨五点就开始在机场蹲点,伺机而动。
闻葭穿得已经尽可能的舒服朴素了。白衬衫,驼色短风衣,水洗牛仔裤,一双短靴。
妆也没化,带着口罩帽子,捂得密不透风。
但尽管这样,进航站楼的时候,还是被认了出来。
身边没有保镖,于凯晴拖着箱子被人群隔在后头,寸步难行。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前来,每个都拿着手机举着一顿狂拍,像一堵肉墙把她围着。
一时间机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最终是林佑哲带着一群保安疾步赶来,才给她腾出一条走路的道。
他护着闻葭,一边在她耳旁低语:“闻小姐,许董在a区等你。”
剩下的交给林佑哲,闻葭沿着腾出来的一条道带着于凯晴径直前往停车场,找到车牌显眼的迈巴赫。
她四下望了望,绕到他那一侧,拉开门,自然而然地跪坐进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蜷着。
一个多月没见,他想她想得发疯,立刻拥住她,摘下她的帽子跟口罩,看到她的表情,轻笑一声,“怎么了?心情不好?”
“好累…睡了一路,还没醒透。”她兴致不高,瓮声瓮气,“还被私生拍。”
恰好于凯晴放好行李,跟匆匆回来的林佑哲坐进前排。
引擎启动,隔断屏静音升起,将后座隔绝成一方私密天地,许邵廷才道:“亲一下。”
闻葭听话地勾住他,闭眼吻他。
后排一时只有唇瓣相触的细微声响,吻够了他唇,她开始贪恋地吻他下巴,喉结,脖颈。
直至觉得自己被撩拨得定力快要耗尽了,他一把将她提上来,复又去亲她的唇。
“嗯…”她下意识地从喉咙溢出。
他对她的身体是那么了解,轻而易举寻到敏感处,撩拨一会儿,又适时松开,替她整理衣服,边整理边问:
“为什么不肯给我舌头?”
她刚刚的吻始终浅尝辄止,只是让两人的嘴唇轻触,丝毫没有交换气息的意思。
像温火,只燃,不烫。
闻葭小动物般地‘唔’一声,低垂着眼,没说话,转而往窗外望了一眼。
车子已经驶上了大桥,夜色璀璨,霓虹如织。
但她认出来了,不是去馥山大道的路。
“不回你家吗?”她问。
“先不回,”许邵廷凝视她的眼睛,“先回我爸爸那。”
闻葭呼吸微乱,轻声地:“你要带我去见你爸爸吗?”
“嗯,该正式见一见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他衬衫,“我们改天,好吗?”
这语气小心翼翼,像怕惊动什么。许邵廷胸口一堵,“为什么?”
“我不能见他。”
“是不愿见,还是不能见?”
闻葭低着眼眸,声线微弱:“愿意见,但不能见。”
冗长的静默在车厢里蔓延,不知是谁的心跳跟气息先行沉重了一分?
“为什么不能见?”许邵廷调整了呼吸,不知在消化什么,“告诉我。”
迈巴赫随着许邵廷话音而停,停在许宅门口,厅内灯火通明,但没有半个人影,甚至没有人出来迎接。
闻葭余光扫过,像是怕他不由分说地带她进去,急促地摇摇头,“我不能去见你爸爸。”
“为什么?”许邵廷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个念头,“…是许博征来找过你了?”
“没有的。”闻葭摇头摇得笃定,“他没来找过我,是我自己的意思。”
许邵廷深深地盯了她数秒,越盯眉宇越紧。她演技好得很,让他又一次没看透。
门内,二楼的书房灯亮着,窗前两道身影。
杨伯站在许博征身后,见他负手站着,蹙着眉眼盯着楼下的那辆车。
迈巴赫停稳后,车灯熄了,但车门始终没有被推开。
十分钟过去了,终于,许博征看见车灯再次亮起,继而是引擎的轻响,似乎要重新起步。
闻葭最终还是没有下车。
但许博征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放松,反而越来越凝重。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是,他似乎并不满意,也不欣喜。
他叹了口气,离开窗前。
车内。许邵廷无力地阖了阖眼,再睁开,“开车吧,回别墅。”
后排隔断屏又重新升上。
许邵廷语气沉稳,“跟我说实话。”
“他没有来找过我,只是…”闻葭吞咽一下,有些胆怯,“我这段时间考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她不敢去看他,不知道他唇角跟下颌线都紧紧地绷着,眉宇也舒展不开。
“什么意思?闻葭。”
她抿了抿唇,继而浅笑,“许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你杀青的日子。”他毫不犹豫地答。
窗外很繁华,有金银照得她清丽的面庞忽明忽暗,她莞尔着摇头,但这笑意中分明带着一丝疏离跟恍惚。
“不是的,你再好好想想,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闻葭深吸一口气,吸到身体最深处了,不自觉地发抖,迫使她眨眼,“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签了一份合同,今天,刚好是到期日。”
她话说完,车后排死一般的寂静,因为两颗心脏隔着层皮,谁也听不见谁的咚咚作响。
“真快。”他说。
“也就是说,今天是我们解约的日子。”
许邵廷仿佛不愿去听,生平第一次想逃避,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嗯,解约的日子,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在持久的安静中,闻葭感到鼻尖似乎发酸,随之而来的是眼底的滚烫,“许邵廷,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见到了我的一位前辈。她让我在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
闻葭几乎是颤着声线,“她原本应该有很好的前途…但是她放弃了事业,结婚了,嫁给有钱人,现在只能站在丈夫身边,没有自己的身份,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我不想变成她这样…”
许邵廷胸膛明显起伏了两下,静了良久,很陌生地看她。
他以为自己向她隐瞒苏文霜的现状就万事大吉,却没想过她早已见识过另一种残忍。
只是他不知道,她还是骗了他。
她所说的,根本不是她最主要的理由。
她真正无法说出口的是——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放弃继承人的身份。
许博征那番话威慑力还是过大了。如果继承权跟她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退出。
因为她太清楚,他的童年,没有任性的权利,他的人生,铺满了严苛的规划。那些被剥夺的玩乐、情感和自由,都成了浇筑在那把继承人交椅下的基石。他走的每一步,都冷静而克制,所有的努力与牺牲,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成为那个被选定的人。
如果他因为她失去了,那么他曾经失去的、被剥夺的,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否定他过去全部人生的那个理由。
也不能仗着自己的爱,把他拉下高台。
但她不能说出口。说了也只会换来他跟许博征再一次的冷眼相对。
“我不会让你变成她那样,我会给你自由。”他回应得平静,听不出波澜。
“这很难很难。”闻葭懂事地替他理了理领带,扬着唇,努力不让眼眶的湿润流下来,“你我都会很累。”
“我不在乎。”
闻葭细微地摇了摇头,“许董,你迟早要结婚生子的,你需要的,是一个能相夫教子的妻子,我不会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她脸颊上滑下一行液体,“我不想很多年以后,后悔没有继续自己热爱的事,做一个被困在宅院里的女人,做一个没有自己身份的女人。”
尽管这并非她真实的理由,她还是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但似乎缺少了分底气。
“这就是你不愿见许博征的理由吗?”
“嗯…”闻葭难过地垂眸,“只是因为这个,我有很好的事业,我也要为我的以后考虑,不是吗?”
就让他觉得她自私好了。
就让他觉得她残忍好了。
他不能做决定,就让她来。
直到这一刻,许邵廷才知道许博征看得有多透。
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算到闻葭不会愿意放弃自己的未来,更算到他不愿看见她变成另一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