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笑声比平时轻,停顿比平时绵长。像隔着层泡沫看对方,都知道一触即破,谁都不愿先抬手。
但此刻,弦松了,泡沫也灭了,唯一没变的是,高脚杯还是碰了数次。
闻葭将杯底那点液体一饮而尽,要自己继续倒第六杯,被对面的一只手阻止了。
她反骨地哼哼两声,“我要喝…”
许邵廷径直把她杯子收走,“你喝醉了很难弄,听话。”
“去拿蛋糕。”他吩咐服务生。
后者退下,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把推车,上面摆着一只三层蛋糕,粉白色,用玫瑰花瓣点缀,却不显得繁琐,反而淡雅。
她嘴唇微张,观赏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细节。
‘啪’地一声。
此刻如果有地面上的人抬头望,便能发现高空某层明亮的玻璃幕墙,正从中心某一点开始,光线逐渐消失。
昏暗中,钢琴曲变得激昂些许,似乎是为了掩盖一阵脚步声,有人上前来为她的蛋糕点燃蜡烛,生日歌轻轻响起。
但她看不清那群人是谁,只能透过绰绰烛光,看见对面男人俊朗的脸。
他手臂撑在桌沿上,摇曳的火在他眼眸里跳动,带着宠溺的笑,深深地注视着她,“许愿吧。”
闻葭很听话地闭眼,十指交叠着,虔诚得像小女生,数秒之后再睁开,轻轻吹灭蜡烛。
灯光重启,刚才那群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向许邵廷,而他,似乎在刻意地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比烛光更灿烂的烟火出现了。
窗明几净,远处的天边,绽放开两簇烟花,比她过年那天看到的还要绚烂。
闻葭一时看得晃了神,一瞬不错地盯着烟花,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
“好漂亮…”她喃喃出声。
视网膜的记录转瞬即逝,她想要这一刻变成永恒。手机快门按下的瞬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刚好从背后把她抱进怀中,微微转头吻上她的耳尖。
烟火在窗玻璃上绽放成两簇光晕,映着两人相拥的轮廓。他的吻落在她耳际,花火恰好在他们上方绽放。
镜头很懂事,凝固住了这恰到好处的重叠。
“怎么样?”许邵廷漫不经心地问。
“是你安排的吗?”她眸中闪着一些光亮,转头看向他。
她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心意,又仿佛是在问这是不是独属于她的烟花。
“你不是说我像烟花?还说会陪着我?”
“所以你就放了两束。”
“嗯,为你放的,”他又问了一遍,“喜欢么?”
“喜欢。”
这是江边,又是城区中心,要在这样一个非年非节的时间,安排一场烟花需要动用什么,花费多少,她无暇去猜,她只知道,他仿佛想要全市的人都看到,不止烟花,还有一场盛大的浪漫。
江岸边,地面上,轿车内的人,无一不在抬头仰望。
“刚刚许了什么愿?告诉我。”
她反问道:“你是不是不常许愿?”
“怎么说?”
“许愿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邵廷轻笑,“我知道,但我会帮你实现,无论是什么。”
太有诱惑力的一句话,闻葭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见她不肯说,也不逼迫她,只问,“跟我有关么?”
“当然跟你有关。”
他满意,这才肯放过她,喂她吃蛋糕。
“烟花是生日礼物么?”她望向窗外,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许邵廷笑一笑,指腹擦去她嘴角奶油,“要求高一点。”
闻葭顾不上什么要求高要求低,被礼物好奇得紧,坐不住。
于是两个人没在餐厅多逗留,五分饱之后,重新坐进车里,往别墅返程。
别墅今晚格外安静。
往常前面小院子的灯会开着,此刻一片黑暗。
往常于凯晴听见引擎声会出来迎,此刻仿佛被支走了,看不到她半个身影。
许邵廷牵起她,踏过石板路。
“礼物在我家?”她茫然地抬头去看他,明明今天出门前还毫无异样。
“就在客厅。”
“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简短地回答了几个字,但她全然没听清。
因为别墅门已经被先行打开,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无暇分心——
客厅黑暗,皎洁沉静的月光影下,一台钢琴被摆在中央,静立在纯白的天鹅绒地毯上。
琴身通体透明,毫无杂色,视线可以穿透流畅的曲线,清晰地看见内部繁复而精密的金色机芯。
但又不同于市面上其余水晶钢琴,这台钢琴的琴盖边缘,镶嵌着一整排钻石。也许有上千颗,它们并非俗气地密布,而是疏落有致地排列着。
闻葭顿住脚步,一时看得出了神。
这是她小时候最想要的钢琴。
不对,小时候的她,甚至不敢梦这样漂亮的三角钢琴。那时如果能拥有一台最普通的立式钢琴,也足够她高兴一整个月。
她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像小时候路过琴行,远远地端详那样,端详着它。
唯一的区别是,十岁那年她跟想要的钢琴之间隔着一层玻璃,现在玻璃被做成了钢琴。
“喜欢么?”许邵廷凝视着她,问出了今晚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闻葭眼底很明显地泛起莹润的光,也许是惊喜,更多的是欣喜,点了点头。
他牵着她手,像她小时候见过无数次其他家长带着孩子走向钢琴那般,带她到软凳上坐好。
直到坐定,她才看到,琴键盖的金属铭牌上,除了钢琴权威的logo,还有她名字的拼音,两串字符之间,用一个‘&’的符号连接。
而她的名字,也是用细细密密的钻石镶嵌的。
她有点如梦初醒的意思,抬头去看男人,对上他深邃的视线,“这是定制的吗?”
“嗯。”许邵廷嗓音漫不经心,低沉缓缓。
闻葭又低下头,像得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指尖抚摸过琴键。
她今晚的礼服裙跟钢琴太过适配,裙摆铺散在琴凳上,相得益彰。
而他倚靠在琴边,注意力始终不被钢琴分走半点,只是深沉地注视着她。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得到满足,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不是没有东西能满足他,而是这个东西出现得太迟了。
是她欣喜的表情。
“那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她天真地问。
许邵廷颔了颔首。
这是他托朋友在德国定制的,设计师通常只为英国跟西班牙等国家的皇室服务,定制一台,也许要等上数年,但他等不了,只好用点关系跟钞票。
事实上,两个月前,他跟她说的那次出差,只不过是飞到德国去看成品罢了。
成品完成后,钢琴被空运到纳米比亚进行钻石镶嵌,起版师给出过十二张方案,都被他一口否决了,想破脑袋的第十三张图纸才让他觉得应当符合她心意,随即采用。
钻石镶嵌是个慢工细活,又由于这钢琴的琴面并非传统意义的钢琴漆,而是有机玻璃板,更增难度,三名工匠师没日没夜地赶,历经三十天终于完工。
而后钢琴又被马不停蹄地空运回国,终于在她生日前抵达霖州。
闻葭浅笑着,指尖按下琴键,小时候学的,十余年不碰,被封尘太久,只能按照残存的一点点记忆来弹。
弹的曲子具体叫什么,她也忘了,只听见一曲完,琴声消弭在空气中,留下无限的余音。
“为什么想到送我钢琴?”
“你说过,小的时候最想要一台钢琴,钻石也是。”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什么会符合她心意,原本准备今年送钢琴,明年送钻石,那么后年又该送什么?
也是在这件事上,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心里有种不符合自己的急切,正不受控制地滋长蔓延——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两个愿望同时被满足的喜悦。
“所以这算是替我自己弥补小时候的我吗?”
“嗯,这台钢琴的寿命会很长,就算长时间不弹,音色也不会变,所以能一直替你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琴键盖,手臂轻轻地搭在上面,垫着脑袋,盈盈的双眸笑着看他,“谢谢你,我很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会永远记得,小时候的愿望在十多年后的生日这一天,得到了圆满。
两个人一站一坐,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耐心地陪她弹完了数曲,他合上钢琴,将人打横抱起,往二楼卧室走。
他将她放在床上,不紧不慢地拉开礼服一侧的拉链,该死的链齿在此刻变得异常顺滑,随手一拨,就全然绽开,礼服裙瞬时被退到她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