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她话语在征求意见,臀部已经很诚实地离开了座椅。
却被许邵廷一把按住,“不如趁机会见见。”
“我不敢…”
一想起许博征的声音跟脸,闻葭就快要哭出来,挣脱开男人的手,二话不说地往旋转楼梯跑,闪身躲进了主卧。
房门落锁的一瞬间,许博征的车子恰好稳稳停在庄园门口。
他这次没有摆派头,下了车,径直往门里迈步。
“爸爸。”许邵廷率先出声。
许博征背着手,眯着眼,探究了一番餐桌边的四个人,每年小除夕,他们会来庄园聚餐,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今年的气氛为什么显得这么特殊且凝固?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站得很不自在,仿佛一切美好的平静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打破。
他目光微移,捕捉到餐桌上的第五只高脚杯。
这举动没能逃过他敏锐的小儿子。许砚丞把那杯子往自己的位置上揽,干笑:
“今天小除夕,高兴,我一个人喝两杯。”
许邵廷:“……”
许易姝:“……”
许易棠:“……”
许博征轻哼了声,没说话,再移目光。他眼睛向来尖,所以沙发上那只女包,又一次可怜地没逃过他的视线。
许易棠最受宠爱,也最不怕他,眼疾手快地走过去把包抱进自己怀里,撒谎不眨眼:
“daddy,这我的包!”
许邵廷:“……”
许易姝:“……”
许砚丞:“……”
全家大概只有她敢这么在许博征面前撒谎,他没追究,只是又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餐桌边那堆高调晃眼的礼物上。
它可以是四个、五个,但绝对不能是刚好三个。
许易姝很有眼力见地笑两声:
“这些都是大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爸爸。”
许邵廷:“……”
许易棠:“……”
许砚丞:“……”
许博征将他们这番拙劣的表演尽收眼底,却并未戳穿,末了,才把目光放在了自己长子身上,是他最惯常使用的审视目光。
审视完,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只不过这点头并非是肯定、赞许,而是一种彻底的看透。
他说出了进入庄园以来的第一句话,“书房!”
话毕,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去。
许邵廷没立刻动身,刻意等了五分钟,才往楼梯走。
许易姝看着他背影,有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忧心忡忡,“哥哥,过新年,不要吵架。”
许邵廷安抚地摆摆手。
许博征早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桌前了,一张脸板着,听见许邵廷的脚步声,“门别关,开着。”
许邵廷笑一声,没听他的,把门虚掩,“是为了故意让她听见么?”
见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许博征心头邪火噌地窜起,逼视他,“三番五次往家里带?你来真的?还是玩玩?”
“来真的。”
“女明星?还是女秘书?”
许博征是越老越会装傻。只不过许邵廷心知肚明,这并非是为了缓解气氛,而是为了听他亲自承认。
“您上次见过的那位,叫闻葭,是个演员,”
“为了她,瑞士中国两地跑?”许博征气不打一处来,“在云港待一个礼拜,公司也不管?”
“公司天天都在管。”
许博征额角青筋隐现,“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脑子清醒吗?!”
“您总不能因为我爱了个人,就说我脑子不清醒,”许邵廷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这样的道理。”
许博征被气笑,发出一声轻嗤,目光顿在桌上。
他仿佛早有准备,捏起那根被拆散的领带,一本正经地提到他眼前,晃了晃:
“清醒吗?”
“……”
他几乎都能想象自己这个逆子在书房跟女人干了什么!!
光是想想就能把他给怄死。
书房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半晌,他抛开领带。
“你喜欢她什么?漂亮?”许博征扬声,言语间带点上位者的讽刺,“她是漂亮,但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你应该把眼界放宽一点,总不能因为她会演几出戏,在镜头前掉几滴眼泪,你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了?这个圈子最擅长逢场作戏,你别太天真!”
“漂亮是其次,她聪明,性格好、事业努力,有上进心,也很爱我,我们两个两情相悦。”许邵廷停顿,反问,“您就这么不乐意?为什么?”
“性格好?爱你?”许博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思议地转过身,“你跟她认识多久?你就笃定她爱你?”
“时间不是标准,你跟我妈妈不是也没认识多久就结婚了。”
平心而论,许博征也许做不到感同身受。他年轻时是个纨绔性子,心比天高,二十五岁之前,无心接手家族事业,但他命好,是父亲许松筠的次子,他那一辈的压力,有他大哥顶着,自然在婚恋上享有更多自由。
“你是长子,我不是!这方面我确实比你要自由一点,但我跟你妈妈两家起码是门当户对!”说起门当户对,许博征又有得说:“她看上的究竟是你这个人,还是许家能给她带来的资源和风光,你想过没有?”
“她在我身上,什么也不图,只想要我的爱。”
“她什么也不图,”许博征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之前跟别的男人有传闻?无风不起浪,这种传闻总不是空穴来风吧?为了资源?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你确定她和你在一起,和过去的那些手段不一样?”
“她之前确实有过恋爱。但也早就断了,很干净。”
许博征打断他,“不是恋爱!”
许邵廷反应过来,“你调查她?”
“调不调查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不会接受一个有传闻的女人进许家。”
许邵廷听出来了,这才是他今晚来的目的。
“她是不得已,这个圈子是什么样您也清楚,很多时候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所以我也想保护她,”他顿一顿,“我们恋爱,也是我求她。”
“你求她?”许博征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许邵廷坦然颔首,“她一开始怕我,把我当…”金主这个词不能说,他换了套说辞,“认为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得到她的心,确实不容易,我不想再让自己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许博征手撑住桌角,叹了口气,“你要是谈恋爱,可以,最多半年,半年到,立马给我分掉,你要为你未来太太着想。”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但是,”许邵廷斩钉截铁地说:分不了。”
许博征懊恼地皱了皱眉,“女人那么多,你又何必找一个心思活络、今天明天可能都不一样的人?她们的感情,多半也和演戏一样,当不得真。”
“况且,她要嫁进许家,是要当许家未来女主人的,退一万步讲,我真的同意她嫁进来了,她舍得全身心投入家庭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只顾着眼前相爱,有没有为长远考虑?!”
书房门没关严,父子的话语透过楼梯间,清晰地传到一楼的三个人耳朵里。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让他们愣是大气不敢出,没再动一口筷子,都做好了下一秒要冲上去劝架的准备。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谈及婚事之前,大哥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许邵廷,无论在何种场合都谦逊温和,从不拿捏派头,待人接物无可挑剔。
坐上董事席位不过两年,就把集团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信服。做决定从不拖泥带水,手段漂亮,人文关怀更是到位,一出手,福利奖金就够普通人吃一整年,以至于公司上下,从决策层到基层,所有后辈都佩服他、敬仰他。
在家中,对长辈敬爱孝顺,向来不违逆父母。对小辈也呵护备至,有求必应,好到三个兄弟姐妹一致认为,绝对不会有比许邵廷再完美的大哥了。
可是自从许博征将他的婚事提到明面上来说之后,一切都变了。
父子俩之间变得谁都不耐烦,谁也不服谁。
在他们三个旁观者看来,谁都没错。
许博征为他的未来考虑,为许家的未来考量,给他匹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主人,虽专制独裁,但并非为一己之私,无可厚非。
许邵廷从小到大,从学业到交际,从言行到志向,都没有自由,现在也只是想抓住自己深爱的人,又有什么错?
错的是身份。
“您要怎么样才肯接受她?”许邵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许博征盯着他,一字一顿,“无论如何,都不会。”
“如果我不愿放手呢,这次又准备用什么手段?收回集团?还是断绝父子关系?”
许博征眉毛压眼睛,心脏压火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向他点点头,“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