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闻葭不可置信地笑两声,“然后你就真的准备滚蛋了。”
“不滚蛋舔他脸?我才不干,这还不算完,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吵架那天,我说你决定走了,他一点惋惜都没有,反而跟我说,走了也好,正好把你之前的资源都集中给金妍,保证把金妍捧成一线。
我当时火气噌就上来了,我说‘安总,您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闻葭还没走呢你就开始拆她的台?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艺人也不是商品让你这么换来换去!’
他还反过来不服,说我什么不识大体、感情用事、不懂规矩。我不懂规矩?我在公司这么多年,规矩就是看他偏心眼儿,把我当软柿子捏?”
张林芝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扬了起来,说着就要站起身,闻葭把她按住,“这个金妍是不是八字旺他?要这么捧。”
张林芝冷笑,“如果金妍八字旺他,那我就是八字跟他犯冲,这几年吵了几百回架,第一次有要离开星烁的念头。”
“真下定决心了?”
张林芝没犹豫地颔首。
“那公司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比你自由的多,没什么霸王合同,只不过离开公司后要有一段时间不能碰这个行业,三个月左右吧。”
“那你手下还有个怎么办?”
“我就是想来跟你商量这事,”张林芝踌躇了会儿,“公司以后应该也要签人吧?毕竟不是个人工作室,不如,考虑一下他?”
“谁?钟睿?”
张林芝点点头。
“他也不准备续约了?”
“他当初签的五年期,今年刚好到,但不是我硬要带他走,是他自己想走。”
闻葭有点为难,“这么信任我么,我都还没起来,手下就已经有人了。”
张林芝‘啧’了声,“你对自己没有自信,你得对我有自信。”
她这句话,并非自视过高,平心而论,张林芝绝对称得上圈内最一线的金牌经纪人。二十四岁入行,如今十余年,每个被她带过的艺人,都以爆红收场。
她手下的明星,虽少但精。
这也是闻葭极力想把她挖走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还在她手底下的,除了闻葭,还有个钟睿,虽还没有到顶流的位置,但起码已经踏进一线小生的门槛,倒也算是一支潜力股。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具体商量,先往后放放,”闻葭心思不在钟睿身上,“我听周敬承说,钟睿他姐…”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当初在周敬承车上听到的那番话,她只记得什么钟岚被包,一个月给很多钱,然后又被其他人看上,金主当场把人送了出去。
“周敬承怎么说的?”
“他说钟岚被大导演养在家里,一个月一百万的给,但是大导演最近腻了,刚好饭局上有人看上她,他就直接送出去了,是真的吗?”
闻葭跟张林芝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
“这死周敬承消息还挺灵通的,就算是圈内知道这消息的也不多。”
“所以是真的?”
“真的啊,只不过应该没有一个多月一百万这么夸张吧,八十万是有的。她现在已经完全退圈了,过她的清闲日子去了,好像听说还给那个导演生了一个,她倒也贤惠,每天相夫教子,但你要说她相的是哪个夫,我们谁都说不出来。现在这个想娶她,所以她应该还要生的,她跟男人,把子宫跟肚子也跟进去了,自己已经做不了主了。现在也不出来拍戏了,掌心向上过日子,也许还得看男人脸色。”张林芝仿佛在替她遗憾,“要不说上嫁吞针。”
“太可惜,我之前跟她合作的时候,陈导都说她是目前这个时代最有可能成为新大花的。”
“谁说不是呢,之前不是跟你说公司那个二姐,如果不去结婚,现在估计也是娱乐圈一根香饽饽,别人争着要她,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跟别人为一个代言争来争去呢。”张林芝眼神微怔,摇了摇头,语气间尽是惋惜,“真是选择大于努力啊。”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之间沉默了阵,谁都在斟酌,张林芝好像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用手肘碰她,“我这话…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说?你也算半只脚踏进豪门了。”
闻葭很明显地顿住,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尽数是许博征那张脸。
她不敢放那么长的线,“半只脚也只是悬空挂着,会不会踏进,也不知道。”
张林芝听她话里有话,电光石火间,已经领略到了什么,“怎么,你们闹矛盾?还是你见过他父母了?”
“没有,”闻葭目光虚浮,突然觉得心脏发空,像哪里缺了一块,“现在见父母太早了,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长远,其实主要还是…不是很敢见。”
“不是很敢见?为什么?”
闻葭摇摇头,没回答她,只是把脑袋往她肩膀上靠,“姐,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两个人要相爱其实也蛮难的。”
她不肯说难处,张林芝也不强迫她,只是揽过她肩膀安慰,刚要出口说两句好听话,思绪被一道明媚的少女声音打断了:
“余导好,又见面了。”
闻葭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另一名不速之客——
一个浑身上下被一种不动声色的昂贵包裹住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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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棠混进余见山片场这件事,原则上是绝对行不通的。
只不过她大哥是资方,用探班的理由塞个人进来,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但这并非是许邵廷的意思,纯粹是她自己八卦,想见未来嫂子,又爱凑热闹。
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极少在媒体前曝光。整个剧组从上到下,大概就只有余见山跟沈知蕴认识她,其余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中的活,望向发出声音的少女。
许易棠没穿剧组统一的羽绒服,但是很敬业地在胸前挂了块影视城的工牌。
闻葭离她不远,抬眼瞥了一眼,只见上面仅有一个英文名。
余见山冠冕堂皇地介绍:“朋友的妹妹,小姑娘对电影感兴趣,来学习的。”
他没说错,确实是朋友的妹妹。
这句话音落,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暴露她的许家二小姐身份。
许易棠这会儿拿捏起千金风范,端庄地笑两声,立马接话,“大家好,叫我eva就行。”
剧组鱼龙混杂,每天的访客不少,对于探班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不妨碍拍摄进度,一切都好说,对于开后门走关系进来的人,更是没兴趣。
众人听完余见山的介绍,又平淡地转过头,各忙各的。
余见山是知道许邵廷跟沈知蕴的过往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后者,“你应该认识她?”
沈知蕴用剧本遮着唇,“认识的,余导。”
“先别张扬。”
沈知蕴颔首。
片场休息了半小时,该开工了,余见山往导筒里喊了一声。
闻葭将羽绒服脱给于凯晴,露出一套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度顿时消散,她冷得发抖,但也习惯了。
她躺回病床上,抱着剧本看了会儿。
这条片段台词不难,难的是情感迸发。
冯映雪已经进入安宁疗护阶段,生命所剩无几,她不喜欢吵闹,陈序决定在她的临终点给她一个朴素又安静的婚礼,让两个人之间没有遗憾。
冯映雪对于陈序的爱是一种清醒的沉溺,她沉醉于陈序的温暖,却又理性地知道自己是倒计时恋人,也正是这种理性导致了她的犹豫、不甘、不舍、小心翼翼,要把这些情感融合在一张脸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余见山特意放缓节奏,给主角们酝酿的空间。
为了呼应片名,这条戏原本就预计在下雪天拍摄,制片组一个礼拜之前就盯着天气预报了,最终定在今天,好在老天保佑,云港今天刚下起了近五年来的第二场雪,不大,但却足够洁白。
“找找状态,尽量一条过,这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别耽误。”片场外传来余见山的声音。
闻葭跟宋彦霖对完戏,朝场外点头示意。
余见山举起喇叭,“场记就位。”
场记板被拍下。
监视器内,镜头柔光,陈序将冯映雪瘦弱的身躯抱至轮椅上,将她推到阳台。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冯映雪的头发、睫毛上,她面色苍白得仿佛已经跟这纯白融为一体。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序单膝跪在冯映雪面前,他没有穿礼服,只是穿着整洁的毛衣,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我说过,要给你一场婚礼,还记得吗?”
冯映雪的笑是很悲观的,眼神是死的、空洞的,“我不能陪你多久了。”
陈序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大一小两枚素圈戒指,握住她僵硬的手,准备套进她无名指的瞬间,她的手轻微地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