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张入场券,也有的人只能等着被筛选。但是只有真正想加入的人才知道,能被筛选也是一种殊荣。
  在那些联谊的宴会中,不论许邵廷是被动邀请,还是主动出席,他身边从不缺女伴。纤瘦的、丰满的,知性的、活泼的,金发女郎、黑发淑女。
  端庄的晚会过后是荒诞的男女之事,性格奔放,身材热辣的女孩想坐进他怀里,他都无动于衷。
  似乎只是跟她们跳一支舞就已经耗光他所有兴趣。
  daniel尴尬地抚了把脸,感受妻子跟好友的逼迫,又道:“不过我可以向你发誓,evan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
  他极力思考着,生涩地挤出几个字,“坐、乱、不、怀的。”
  闻葭大方莞尔,一字一顿地纠正他,“坐怀不乱。”
  daniel大声地哈哈笑,“现在,我学会了。”
  闻葭借着喝酒的功夫转头跟许邵廷说悄悄话,“许董,我可以相信他说的么?”
  圈着她腰的那只手缓缓收紧,“你必须相信。”
  这一顿饭,四个人吃得很愉悦,daniel在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迎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许是欣喜,话语像关不拢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往外流,每一句都被闻葭接住。两个人有种伯牙遇子期的相见恨晚。
  只不过,这话题始终围绕着许邵廷转。
  闻葭一会儿迂回着,打听大学时期有多少个女孩喜欢他,一会儿又旁敲侧击,问他对那些女生是什么反应。
  daniel六亲不认地全盘托出。偶尔爱添油加醋,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又会感受到小腿迎来两道不轻的力度,一顿饭下来,小腿恐怕凭空多了两块淤青。
  吃饭完,daniel站起身,对着闻葭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个物品要交给你。”
  他踱出餐厅,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本东西,交到她手上。
  闻葭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外国人如此语重心长,“我保存了很久,你回去再看。这是我从很多年前就决定要交给evan未来的伴侣的,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差点以为我会保管它一辈子,好在今天送出去了。”
  闻葭淡笑着接过,抚着这本东西的封面,是一层厚厚的牛皮壳,保存得相当用心,数年下来,也不见一丝磨损。
  她当真听了daniel的话,乖乖地等回到了别墅才打开看。
  洗过澡,她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这本相片集,一页一页翻过去。
  照片都是以第三视角拍的,每一个画面,许邵廷都在构图的中心,但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张,他望向了镜头。
  其中一张,是他坐在一张办公椅内,背后是桌子。两条长腿随意地岔着,姿态带着一丝松弛的随性。
  多年前的他,面孔依旧俊朗帅气,短发也利落,架着副银丝边框眼睛,镜片后的眸光沉静,手里有一支钢笔,并非把玩,而是修长指尖稳稳托住,似有掌控力。
  比起董事长跟继承人,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位年轻而敏锐的教授,或者讲师,手中的钢笔随时能变成教鞭的那一类。
  隔着塑封膜,闻葭拇指指腹轻轻抚过男人的脸,是她从没见过的一面,与生俱来的深沉雅重,却多了份意气风发。
  浴室的水声停了,许邵廷围着浴巾踏出,闻葭从相册中抬起眼眸,将眼前的人跟照片中的人重叠起来,她笑着摇头,“你变了很多。”
  许邵廷掀开被角,躺进,将女人捞进自己怀里,亲了亲她发丝,“哪里变了?”
  “总觉得你照片里还是有一点少年气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貌没有大变化,”她抬眼观察他一阵,又观察几年前的他一阵,“可能是因为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很…很男人了,所以觉得变化很大。”
  许邵廷觉得好笑,忍俊不禁,“很男人是什么形容?宝贝,照片里不像男人?”
  “就是…”闻葭斟酌措辞,“很男人就是…就是…很成熟稳重。”
  她又垂眼去看照片里的他。
  那个时候的他,也许还不到穿西装的时候,一件深色针织开衫,领口跟袖口露出挺括的衬衫边缘,沉静之外,尽是利落。
  身后满桌的文件跟双屏电脑将他框在某种秩序当中。
  “这张是刚进校的时候拍的。”
  “是daniel给你拍的么?”
  “嗯,所有没有他出镜的照片都是他给我拍的,他说如果不当商人,也许会去做摄影师。”
  “还以为你不爱拍照呢。”
  “确实不爱,但是会让亲近的人拍。”
  “那这本相册不是很珍贵?”
  “是很珍贵,”许邵廷将她抱紧,呼吸氲着她耳垂,“所以他选择送给你。”
  “你应该是我跟他之外唯一看过这些照片的人。”
  她翻过一页,看见一张合照,他站在人群最中间,没有笑,只是静静站着,也很有气场,在一众白人面孔中,不论是相貌,气质还是身形,都占绝对的上风。
  醒目又亮眼。
  闻葭一页页看过去,都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按照时间先后排列着。最后一张,是他在伦敦塔桥前拍的,望着镜头,唇角带着浅淡笑意。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嗯,这张跟现在的你就很像了。”
  闻葭珍重地阖上封面,抬眼,轻轻摸他下巴,“怪不得以前那么多女孩追求你。”
  语气中有她自己也没察觉的醋意。
  许邵廷轻啄一下她唇,故意道:“这算是夸我,还是吃醋?”
  她哼一声,“你倒挺能忍住欲望,我要是你,天天被那么些白人美女包围,估计早就把持不住了。”
  他听着她越来越酸的话语,蓦地一笑,“根本就没有欲望,”末了又淡淡补充,“对她们。”
  闻葭学他说话,“理由?”
  “没有理由。”
  “怪不得daniel说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他话还是说轻了,没有传你有性.功能障碍,已经很仁慈。”
  他刻意往她耳旁送气,“我有没有性.功能障碍,你不是最清楚?”
  闻言,她咬着唇,瞥开眼。
  许邵廷似笑非笑,将相册从她手中抽出,放到床头,“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看看你以前的照片?”
  “我从出道以后就没什么隐私了,”她无奈地笑,“基本上所有照片你都能在网上找到。”
  “所以我想看大众没看过的。”
  闻葭总能在这种温存时刻将两人之间的话语风向扭转:
  “大众没看过的…不是都被你看遍了么…”
  “嗯,还想看更多,”许邵廷难得没挑逗她,“比如小时候的照片。”
  这个要求他提得很合时宜。
  闻葭自从跟何令仪分开住之后,后者每日的娱乐活动就是在外逛街,在内翻翻女儿小时候的物品。
  她有一个大收纳箱,堆满了闻葭儿时穿过的衣服、儿时用过的铅笔盒、字典,还有数本相册,想她了就翻看,看到某张有意思的,就给闻葭拍过去。
  闻葭遂了他的意,点开手机相册,她有一个专门存放自己童年时期照片的地方。
  她不知道要从哪里讲起,于是随便点开一张,往他面前晃。
  “这张是我一周岁抓周的时候拍的,”她指着照片中的自己,“所有东西中我只抓了台相机,我妈妈说别人抢也抢不走。”
  她笑了笑,素颜的笑容显得很柔和清丽,“如果我跟daniel都没有选择现在的行业,也许我会跟他成为同行。”
  许邵廷温柔地凝视着照片中的小女孩,脸圆嘟嘟的,眼睛很亮,跟现在一样。婴儿肥完全没有消退的痕迹,手臂似莲藕,一节一节。
  他偏头,深深地亲了亲她脸颊,“怎么现在变这么瘦了?”
  “你在嫌弃我小时候胖。”
  “胖还是瘦,我都会喜欢,没有嫌弃一说。”
  闻葭得到满意的答案,才继续说,“我一年级就开始变得非常瘦,那个时候我妈妈送我去跳舞,一跳就是半天,还不爱吃饭,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她没告诉他,她的性格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养成的。喜欢什么事就要做到极致。在舞蹈班,比其他所有同龄人都要努力用功,也完成得最好。
  开肩拉背劈叉的时候,小小的人疼得就快要流眼泪,也会硬生生憋回去,撇着嘴一声不吭。
  一放学就在拥挤的客厅里自己练跳舞,是她在枯燥的课业之外唯一的期冀。
  “这张是我小时候弹钢琴,十二岁。”她翻到下一张。
  许邵廷用目光描摹。十岁左右的她已经出落得很优越,纤细的手指轻抚琴键,眉眼间已有了少女的灵动与专注。
  “小时候钢琴很贵,钢琴课也很贵,但是我喜欢,我妈妈咬着牙让我学了五年。”
  “只不过我一直没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童年的遗憾,在此刻提起来,她却莫名有种释怀,“可能是因为家里太小,摆不下,也有可能是因为买来也没时间弹,怕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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