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闻葭观察着他的神色,耸耸肩,仿佛替他豁达,“好吧…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不肯听你父母的安排结婚了。我要是你,也不会听。”
  许邵廷眸光微顿,“我不想遵从婚约,也许跟这个有一点关系,但不是全部。”
  “那是什么?”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地问,
  他笑,“你猜一猜。”
  闻葭低下头,房间一时沉寂。
  许邵廷伸手调节她床头的落地灯,昏黄渐暗,他也没再开口。只是一双长腿伸着,修长手指掌着那本书,眉宇凝着,但又跟生意场上的他大相径庭,很显然夹杂了点漫不经心。
  闻葭侧目去看他,真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了。
  这样浅静内敛的他跟刚才浴室里衣冠禽兽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闻葭赧然,怕自己想入非非,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将目光移到他手里那本书上。
  那本情书集其中一页被折了很重很深的一道痕迹,明显于其余所有,许邵廷自然而然地停在那一页之上。
  他垂眸看,很简短的两行字,一行中文,一行英文:
  「我毕生的愿望就是
  可以和一个人达成共谋」
  他念出了英文版的那一行字,很标准的美式发音,嗓音低沉磁性,语调从容优雅。
  他抬头看向闻葭,“你喜欢这一句?”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独特,对这句印象最深,”她声音清越,“因为老师要我们做书评,我偷懒,选了这句最短的。”
  “怎么写的?”
  闻葭仰起头,仿佛在回忆,“我写的是,在加缪的哲学体系中,世界是荒谬的,人类渴望意义却遭遇无意义的宇宙。而共谋在这种境下,类似于一种反抗荒谬的结盟,两个人通过绝对的信任与理解,共同面对生命的虚无。这种共谋不是浪漫化的甜蜜,而是清醒者的选择,明知爱无法永恒,却依然彼此见证存在,”她停顿数秒,跟他对视着,“就好像,如果世界本质是荒诞的,那么至少让我们两个人共同发明一种意义,并假装它是真实的。”
  许邵廷此刻只做安静的倾听者,周身气场褪去了几分白天的锐利,他很沉静,落地灯昏暗的光勾勒着他侧脸,显得五官很深刻立体。
  他听完闻葭这一番输出,缓缓合上书本,放至床头,站起身,遗憾地笑:
  “很可惜,这本情书集是他写给他的第三者的。”
  闻葭扯了扯嘴角,“自然,我只是认同他对于爱的诠释,并不苟同他的感情生活…以及做法。”
  “那么我也是。”
  许邵廷看了眼腕表,再将落地灯调暗,“你可以睡觉了。”
  闻葭攥着被角,此刻她未施粉黛,一张脸骨相生得极好,立体锐利又不过度,皮囊紧致地包裹住五官,眉骨与鼻梁的转折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
  她仰头去看他,扯住他的衬衫衣袖,“许董有哄过女孩子睡觉么?”
  “没有。”
  “连妹妹也没有?”
  “没有,”许邵廷笑了一息,彻底转过身,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
  “如果你要我哄,那么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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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好好好,你们管睡在一起叫哄是吧
  第32章
  许邵廷在哄女孩子睡觉这件事上,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经验,他的两个妹妹出生时,他就已经在国外生活了,纵然他有再好的耐性,也没有真正的用武之地。
  “你想要我怎么哄?”他搭着腿,气定神闲地问。
  头一回请教人,问得很认真,仿佛是件需要郑重其事才能做好的事。
  闻葭思忖片刻,“唱歌给我听。”
  “……”短暂的沉默。
  “换一个。”他道。
  “那讲故事。”
  “…还有其他选择么?”
  闻葭语带调侃,“哄女孩子睡觉都不会,许董以后怎么追人?”说完故作恍然,“忘记了,你都是等女孩子主动。”
  他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我都是等女孩子主动?”
  闻葭忙不迭点头,只不过这阵点头在他看来并非肯定,而是挑衅。
  她是故意的。
  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所以,你觉得我们刚才在浴室是…”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没有重点,漫不经心,显得极其轻佻。
  话还没说完,便被闻葭很大胆地截断了,她没耳听也没眼看,猛地扯过被子往上盖,把脑袋蒙住。
  被窝里传来她朦胧的嗓音,“那你…那你把那本书念给我听。”
  闻言,许邵廷慢条斯理一笑,“原来想听这个。”
  她将被子掀下来,但故意只掀了一半,露出一双眼睛,脸颊跟耳朵因为在被子里蒙久了有点缺氧的淡粉。
  她侧躺着,调整到一个舒适的睡姿,故意不戴眼罩,任由轻柔的昏黄灯光压在眼睛上,缓缓阖上眼皮。
  耳畔是低沉磁性的男声。
  闻葭在这阵安静轻柔之中放空,沉入梦乡。
  许邵廷大概只读了五页,便看见她被子底下的身体均匀起伏着、眼睫安然低垂。他阖上书,随即拎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站起身。
  他没直接离开,而是立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她半晌。
  白天遭遇了什么,晚上就会变成梦魇反射进梦里。她确实进入梦乡了,只是很浅,在恍惚间,她梦见白天的情形,只是梦里运气并未眷顾她,两辆车子惨重地撞击在一起,保姆车飞出几米远,最终彻底翻倒在柏油路上。许邵廷也没出现,她无助地倒在血泊之中,天空碧蓝澄澈,她却觉得整个世界是扭曲崩塌的,动动喉咙,丝毫喊不出声。
  梦外,这一惊悸是很短暂的,只不过是眉头皱一下的功夫,许邵廷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他转身准备离开卧室。林佑哲的电话来的很是时候,好在他开了震动,并未吵醒睡梦中的人。
  他接通,吩咐道:“现在过来接我。”
  继而将电话从耳边拿下,就在要按下挂断键之际,忽地一只手臂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
  “别走。”
  这力道很不寻常,他震惊于一个睡梦中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扭过头去看她。
  却见闻葭细眉深深地皱着,睁开的眼很湿润,却布满红血丝。
  许邵廷睨了她两秒,又唤醒屏幕,斩钉截铁地对着电话那端吩咐:
  “明早送套衣服过来。”
  他是该离开小别墅的,将近年底,公司有成堆的事等待他定夺、处理、签字。这些事,没有任何一个旁人能替他做。
  对于他的缺席,公司上下自然没人敢有异议,只会觉得纳罕,毕竟这种情况对于向来早到迟退,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出勤的顶头上司来说,确实不多见。
  他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但他心里哪怕有十个许邵廷叫嚣着该保持理智,但只要一个动了恻隐之心,便会功亏一篑。
  他由着闻葭拉住自己手臂,调转脚尖,单膝曲在她床边,手臂环过她身子。
  “怎么这么委屈?”他顺着她的背。
  “梦到白天的车祸,但是你没来,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许邵廷一手拂过她脸颊,“要我留下来么?”
  “又明知故问…”
  许邵廷低头,失笑,“我去洗澡。”
  小别墅没有任何男性洗护用品,许邵廷用她的沐浴套装洗漱完,从浴室中走出来。
  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但是围得很松散,水滴顺着深邃的人鱼线,继续流向深不可测的地方。他上半身裸着,平心而论,他真的是过于完美,不论是相貌,还是肉/体。
  肩宽腰窄,不过于精瘦,也不过于壮硕,胸肌跟腹肌显得男性荷尔蒙愈发强烈。
  闻葭只瞟了一眼便慌忙移开视线,她眼神飘忽不定,“许董平常也有锻炼么。”
  许邵廷坦荡地低头看了眼,轻笑,“我当你在夸我了。”
  闻葭抿了抿唇,“…衣柜里有一件男式睡袍。”
  许邵廷意味深长地回望她。
  她清了清嗓子,实际心虚,面色却大方,“没人穿过,也不是买给谁的,单纯是因为…是配套的,”她声音越说越小,“配套的情侣款…”
  许邵廷无奈地淡笑,“我什么也没说。”
  “你肯定心里在说…”
  许邵廷抬脚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捏住她的下巴,将她飘忽的目光转了回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这么笃定?”
  闻葭很真诚,“如果是我,我心里就会这么想。”
  许邵廷修长手指往上游移,摩挲着她脸颊,他俯下身,将唇贴在她耳畔,
  “真的没有别的男人穿过么?”
  闻葭方才惺忪的睡意化为乌有,她勾起唇,微微偏头看向男人,“有又怎样?”
  男人的五官近在咫尺,他眼神幽深难测,不见底,“闻葭,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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